當然……也不是。
我喃喃的道:「天生萬物,皆有因果。佛郎機火炮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它被需要,我們想要毀滅它,其實,破壞了道法自然的宗旨。」
母親輕輕的點了點頭。
「娘厭惡高皇帝的手段,但考慮到大一統,這也許是,最不好的,但最和平的方法;娘也不喜歡這種兇器,毀滅它只是一件小事,但娘毀滅不了人對它的需要。」
「……」
「輕盈,很多事情,娘沒有辦法憑好惡決定。」
「……」
「或許,我的決定也是錯的,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
「至於別的人……」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
「別的人……娘想過嗎?」
我抬頭看着她,強韌的淚水又一次從眼眶中滑落下來,不管再極力的控制,嗚咽的聲音仍然透着說不出的苦楚和委屈,我哭着問道:「娘捨得下我,也能捨得下他嗎?」
「……」
母親沒有說話,好像回答不出來。
好像這年來的禪定,讓她看透世間的一切,卻看不透這一點。
我問道:「娘,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嗎?」
母親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啞得有些陌生的聲音慢慢的說道:「我和你爹之間,不是後悔兩個字,能說得盡的。」
「……」
「其實,娘做任何一件事,都會想得很明白。」
「……」
「可唯有他,哪怕我想了兩年,後來又想了半生,也從來沒有想明白過。」
「……」
她說的兩年,是把自己關起來的那兩年,她說的半生,是在父親身邊度過的那半生。
即使這麼長的時間,她也沒有想明白這一件事。
可她,曾經在被還是山賊的無畏叔抓回去,僅僅的一夜之間,就看透了所有的人,想好了所有的對策,將那個匪窩徹底的摧毀,還賺得無畏叔叔成了自己的隨從。
有那麼難嗎?
我哭着問她:「有那麼難嗎?」
母親低頭看着我,在那絲絲縷縷的白髮後面,是她一瞬間蒼老得失神的眼睛,她慢慢的說道:「其實過去對娘來說,這個世上並沒有什麼難事。」
「……」
「哪怕是樹立西山書院的學風;哪怕是跟西川的老族長們鬥智;哪怕是尋找高皇帝隱藏的這個真相,哪怕——在半路上劫走你爹的東西,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把這些東西藏起來。」
「……」
「娘從來都沒有覺得難過。」
「……」
「可是,他——卻把娘難住了。」
「娘……」
她的聲音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可她越平靜,我越痛苦,甚至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抓着她的衣裳不放,她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那雙眼睛裏看到的也不再是我,那裏面有一種一望萬里無垠的蒼茫感。
她輕輕的說道:「也許,是後悔過的。」
「……」
「如果沒有相見就好了。」
「……」
「如果沒有相見,就好了……」
我跪着走到了她的懷裏,用力的抱着她,眼淚沾濕了她的衣裳,卻感覺,她的身體無比的冰涼,在這一刻,甚至已經失去了熱氣。
我用力的抱着她,哭着道:「不是的,娘,爹他已經後悔了。」
「……」
「他其實已經後悔了,他在最後的那幾年,已經萌生了退意,他已經知道錯了。」
「……」
「可是他找不到娘,他沒有辦法跟人傾訴。」
「……」
「他甚至,去找到唐婷為娘塑的一尊泥像,把他的家主印信放在了裏面。我知道,他已經後悔了,他後悔那樣對待娘,他後悔沒有珍惜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他想要回到過去。」
「……」
「從那之後,他就生了重病,他——」
我哭得全身都在發抖,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而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