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駛入老宅,院子裏泊着三輛豪華轎車。
一輛紅的,一輛黃的,是女款。
梁紀深走在前面,客廳正對的小開間是四方形的麻將室,珠簾撩起,溢出薰香味。
紀席蘭面朝客廳,原本春風滿面的,眼角一掃,瞬間萎靡了。
垮得駭人。
何桑躡手躡腳地,悄悄躲在拐彎的盲區。
傭人泡了茶,從廚房進麻將室,「夫人,是三公子。」
太太們互相對視,不約而同推倒牌,「既然三公子回來了,咱們牌局散了吧,改日再聚。」
「散什麼啊!繼續玩,我好不容易手氣好。」紀席蘭自摸,瞥梁紀深,「從哪來啊。」
梁紀深脫了外套,太太們穿旗袍,布料薄,因此麻將室開了空調,暖烘烘的。
他解着襯衫扣,「接何桑了。」
「哪接的?」
「路上接的。」
「什麼路啊?」紀席蘭陰陽怪氣。
「柏油路,您沒走過?」
一名太太沒忍住,鼻孔噴笑。
紀席蘭打出二筒,剜他一眼,「梁副總要晉升梁總了,官架子大了,和親媽說話也敷衍了,是局子接來的吧?」
趙凱挺會辦事的,警車特意停在酒樓大門十米開外,不鳴警笛,便衣出動,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事實上各家老總的司機立刻匯報了,沒多久賓客就議論遍了。
紀席蘭沒在場,這幾位太太借着打牌的名義和她通風報信了,她們繪聲繪色爆料,紀席蘭如坐針氈,又沒法發作,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趙凱請她做筆錄,小事一樁,驚動您了?」梁紀深的情商高,維護何桑的名聲,也周全親媽的顏面,「誰的嘴這樣碎,自家公司倒閉了,改行賣八卦新聞?」
他左手扣在其中一個太太的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敲得那個太太頭皮發麻,「不如賣給我,我出雙倍價格,也省得東奔西跑自降身價,像過街的老鼠。」
她們不吭聲,一個輪一個出牌。
男人神色嚴肅環顧一圈,卷着袖子,「夫人,過來。」
何桑慢吞吞挪了一小步,沒勇氣面對紀席蘭。
她有錯嗎,沒錯。
清白重要嗎,對她,重要,對梁家,不重要。
梁家根本不接受兒媳婦陷入桃色風波,從出生到出嫁,比如方安意那般順風順水、不染凡塵的洋娃娃,是梁家最心儀的兒媳婦。
就算何晉平在世,何家小有門楣,也入不了紀席蘭的眼。
梁家的門檻兒太高了。
「這位是蘇太太。」梁紀深遞給何桑一杯茶,手臂虛虛攬住她,親自引薦,「梁氏集團董事的夫人,蘇董為公司貢獻不小。」
蘇太太忙不迭起來,杯口碰了碰何桑茶杯的杯底,何桑見狀,屈膝回敬,「蘇太太好。」
蘇太太是受寵若驚的,梁老三一貫寡言高冷,不像梁老二混商場,好相處,交際應酬很有一套。梁老三幾乎不與商界人士來往,杜絕心術不正的,試圖討好賄賂他的,若不是如今接管中海集團,她們甚至沒機會見他一面。
蘇太太十分熱情,「我稱呼三公子夫人吧?」
「太早了。」紀席蘭耷拉着眼瞼,專注碼牌,「沒結婚呢。」
梁紀深對太太們耐心解釋,「計劃領證了,趕上董事長的喪儀,不得不延後七天。」
「那是你的計劃,不是梁家的計劃。」紀席蘭碼完牌,靠着椅背,「何桑的母親和繼父答應了嗎?」
繼父二字,何桑不由一僵。
黃勇在她高中猥褻未遂,母親又包庇黃勇,重組家庭的生活一團污穢,區局有案底記錄。
梁紀深知情,梁家不知情,外界更不知情。
她下意識望向梁紀深,男人察覺到她的僵硬,攬住她的胳膊微微收力。
襯衣包裹的肌肉乾燥溫厚,像一道無堅不摧的天塹,替她抵禦了一切風浪。
何桑漸漸柔軟下來。
她相信,梁紀深會讓那不堪的曾經石沉大海的。
蘇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