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打斷李世民,他神情嚴肅的站起,而後兩膝一彎,竟是跪了下去。
「先生,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李世民匆匆過來,將李葉強拉起,「論公,您已至耄耋之年,禮記·王制有言,耄耋者,遇王不拜,論私,咱們同是李氏,朕還得尊您一聲叔公,您是長輩,朕怎敢受您的禮。」
皇帝將姿態放的很低,想要以此,來讓李葉不要太過咄咄逼人,但可惜,李葉這人,就是茅坑裏的石頭。
「陛下,科舉考的既然是聖人之學,那就不單單只與朝廷有關,聖人教誨,行事要光明磊落,容不得旁門左道,此事不查清,即損害朝廷威信,也是折辱聖學。」
李葉甩開李世民的手,後退一步再次跪下,俯首拜道:「臣請陛下,勿要再坐視不管,陛下今日若不下旨徹查,臣便也在那朱雀門外跪着不走。」
蓋文懿這時也跪下,「陛下莫要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李世民面色難看。
他不喜歡被人逼迫,但現在,卻也無可奈何,蓋文懿和李葉這二人,不好打發,不好糊弄,不好收拾。
暗嘆一聲,李世民將兩個老頭子拉起,硬擠出分笑容道:「朕本來是沒當一回事的,沒想到竟都驚動了兩位先生,既如此,那就查查吧,朕讓長孫無忌來負責,兩位先生覺得如何?」
蓋文懿和李葉,不約而同道:「朝中事,臣不敢妄言,皆遵從陛下吩咐。」
隨之,李世民下旨,由尚書僕射長孫無忌查辦,徹底清查高德陽舞弊之傳聞。
消息一出,朝野引發了極大的反響。
坊間之人關注的,是長孫無忌會不會徇私偏袒,畢竟誰都知道,高士廉是他的舅舅。
朝中之人則不關心這個,雖然他們是甥舅關係,但高士廉和長孫無忌之間的關係,遠遠不如和房玄齡的,朝中上下,更在意的,是高士廉會是如何,有不少人,可眼巴巴的盯着他的位置呢。
與此同時,東宮之中。
王福腳下生風的跑進來。
「殿下,陛下剛剛下旨,令長孫無忌清查高德陽舞弊一事。」
李治霍然而起,「真的?」
王福點點頭,「早晨散朝之後,六學兩館的許多士子,到朱雀門外上諫,其中還有蓋文懿和李葉這樣的大儒。」
李治驚訝道:「是世安先生李葉,和南廬先生蓋文懿?」
「是,殿下,就是他們二人。」
李治先是欣喜,「舅舅竟能使得動他們二人。」
話音落地,眼中的欣喜突的一淡,又喃喃道:「他可真是有手段啊。」
李治以為蓋文懿和李葉是長孫無忌找來的,所以對好舅舅能請得動深居簡出的兩個大儒,不禁又感到了深深的忌憚。
其實,這卻是他誤會了。
六學兩館的那些士子,確實是長孫無忌暗中鼓動來的,但李葉和蓋文懿,他還沒那麼大的本事請得動,這兩個老頭子是自個跑來的。
李治站到門口。
藍天白雲之下,院中的那棵大樹,入目金光璀璨,太子殿下的心情,又變得舒暢,他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真摯笑容。
另一邊,大明宮中的李承乾,也稍後收到了消息,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兄弟兩人的心情都是不錯,而尚書省中的長孫無忌,則就有些愁悶不快了。
說實話,他是不想接這個差事的。
雖然他和舅舅高士廉,在許多事情上理念不合,這些年來越行越遠,但不管怎麼說,他也吃過高家的飯,穿過高家的衣,現在為難高家,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再說,這事也不好查。
關鍵人物,吏部的那書令史,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李世民派人守住各處要道四下里搜尋,連根毛都找不到。
高德陽又不是普通人,要是尋常人家還好辦,直接拿來拷問一番,不管做沒做的,長孫無忌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高德陽卻是不行,如果對他用刑,不管是皇帝還是高士廉,哪邊都交代不過去。
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