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早幾年尤老安人是為了同兒媳婦打擂台,倘或不給底下人一些好處,人家又那肯盡心盡意替她辦事。後頭兒媳婦沒了,蘭姨娘管家,那起子懶賊便將通融當做了舊例。蘭姨娘名不正言不順,既不好管也不想管,如今竟把這事情交到陳氏手中,想拿着她的人挖坑給陳氏跳,不拘後頭是架橋撥火還是挑撥離間,尤老安人都忍不得。索性趁着陳氏還沒發作,率先挑明了當面告訴。
陳氏也是明白尤老安人的心思的。何況她經了三姐兒一勸,當真沒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放在心上。只是她不放在心上,卻不想平白便宜了蘭姨娘,當即開門見山的說道:「聽說咱們府里以前是蘭姨娘管家,果然是個伶俐通透的。單看這一本賬,我便知道了。」
尤老安人當然也明白陳氏的意思,只是她肯同陳氏明說,一半兒是為了自己的臉面,一半兒也有挑唆陳氏同蘭姨娘鬥法的意思。她可不相信依陳氏那爆炭的性子,會容忍蘭姨娘算計她卻不還手。
果然,就聽陳氏繼續說道:「還有幾個月便到年下了,我是新進門的媳婦,也沒什麼孝敬老太太的。便想着抄幾本經書送到廟上替老太太祈福。只是我如今事忙,又不會寫字。我聽說蘭姨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想必字兒寫的也好。便想央她替我茹素吃齋,抄寫經書。等到了年下時送到京中各處寺廟裏當着佛祖的面兒貢了,保佑老太太長命百歲,安穩康健。」
頓了頓,又說道:「不只是蘭姨娘替我抄經,便是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也都該每日抄幾篇經書,到了年下一總送到廟裏祈福。這也是她們孝敬老太太的意思。四姑娘年紀還小,又身嬌肉貴的,我怕她累着,也還罷了。」
尤老安人聽了。心下一陣好笑,面上卻笑道:「這倒是件好事兒,只怕她不願意。」
陳氏接口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話我倒是不好說,只能央求老爺罷了——倘或我自己開口,只怕蘭姨娘誤會我使壞心,有意為難她似的。」
尤子玉在旁聽着陳氏婆媳兩個說話,正所謂百善孝為先,他是很贊同這件事的。更何況陳氏母女最初能名揚都中,也是靠了這一手兒。連尤子玉最初聽說陳氏的名聲兒,也是因為此事。所以尤子玉對這件事情感懷頗深,當即笑道:「這倒也不妨。蘭兒生性溫婉賢惠,她聽了這件事兒,只有高興的。倒是你多心,既這麼着,由我去告訴她便是了。」
陳氏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因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既然應承下來,必定辦到才是。不要人家掉了兩顆金豆子,你就軟了心腸軟了耳根兒,反倒埋怨起我來。」
尤子玉最愛看的便是陳氏這副拈酸吃醋的俏模樣,只是當着尤老安人的面兒,不好動作。只得無奈的笑了笑,裝作沒聽見。
尤老安人看着他們夫妻兩個拌嘴,也不理論。笑着招手兒叫過二姐兒和三姐兒,一手攬着一個摟入懷中,因問道:「回到外祖家好不好?是住在外祖家好,還是住在家裏好?」
二姐兒便說道:「都好。」
三姐兒卻道:「各有各的好處。」
尤老安人也是知道三姐兒伶俐的。聽了這話,不覺笑問道:「哦,這話是怎麼說?」
尤三姐兒笑着接口道:「外祖家裏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待我們都是極好的。家裏有老太太母親和大姐姐,待我們也是極好的。」
一句話未盡,尤子玉便笑着問道:「只老太太你娘和大姐姐好,難道我這個當爹的就不好麼?」
尤三姐兒也不怕人,嘻嘻的笑道:「老爺也是極好的。只是沒有老太太母親和大姐姐好。」
尤老安人聽了這話,霎時笑出聲來。摟着三姐兒笑罵「小促狹鬼」。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抿着嘴直樂。
尤子玉忍俊不禁,也跟着笑出聲來。正笑鬧間,只見大姑娘帶着乳母丫頭,蘭姨娘帶着四姑娘過來給老太太和老爺太太請安。
陳氏見了蘭姨娘,不覺想到方才的提議,只笑着看尤子玉也不說話。
倒是尤二姐兒心思細膩,留意到大姑娘眼圈兒微紅,似乎有哭過的痕跡,不免開口問道:「大姐姐怎麼哭了?」
一句話落,登時引了眾人的注意。大姑娘忙開口解釋道:「並不曾哭,想是方才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