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父親已商議好,若是有人問起,便說你從前身子孱弱,養在鄉下莊子。」
慕宛兒乖巧點頭應下。
但在場之人心中皆知,這種說法漏洞百出。
慕安寧耳邊驟然響起一道空靈聲——
「親生女兒待遇果然不同,剛到府中便能參加宮中的百花宴。」
「他們就不怕她一個鄉野丫頭會在這樣的場合出醜,丟人現眼嗎?」
慕安寧雙眸微微失神,忍不住心想:是啊,從小她便日復一日地學禮儀,直至絲毫挑不出錯處,才得以參加京中宴會。
憑什麼慕宛兒一來便可以...
少女身形微顫,被自己的想法驚到,陡然回過神。
這聲音是...那日害她落水的東西。
它竟還能控制她的思緒?
養父母能讓她留在府中,她已感激不盡,又怎該對他們的親生女兒生起妒意?
慕安寧竭力穩固心神,面上卻沒顯出絲毫異樣:「父親母親,安寧身子有些不適,想先行告退。」
崇德侯與許氏微微頷首,皆未表露出任何挽留的意願。
慕安寧烏睫半垂,遮住杏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她步履輕盈,獨身踏入庭院散心,忽聽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慕大小姐——」
他尾音拉得很長,懶散的聲調似笑非笑。
她聞聲回首,卻空無一人。
倏然,春風拂過,一道身影從樹上翩然而下。
少年身着一襲絳紅色鑲金絲長錦衣,華貴而張揚。
他生得劍眉星眸,一雙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上翹,略顯妖冶。
桃花瓣隨着他的動作,輕盈飄落,落在二人肩頭與發梢。
慕安寧內心掀起一絲漣漪,怔怔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少年倚着樹幹,笑得玩世不恭:「本世子在你府中住了一日一夜,某人竟都沒來探望你的救命恩人?」
慕安寧清澈的眸中宛如秋水漾漾,語氣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欣喜:「那日落水是世子救了我?」
顧淮之眉梢輕揚,語氣不耐:「你以為是誰?」
那日,他被母親硬遣着拜訪侯府,未曾想意外碰上她與一陌生姑娘交談,還無意聽見侯府秘聞。
緊接着她便失足落水。
那同她談話的姑娘呼救聲及其響亮,他心知很快便會引得下人注意。
他本不欲多管閒事,但瞥見水中那抹淡紫身影,心中卻是煩悶無比。
他知道,她從小便不會水。
最終,他還是輕踏假山巔躍入水中,徑直游向她。
將人救起後,他只是打了個噴嚏,慕老夫人便讓他在府中住上一日。
他本欲拒絕,但身旁小廝卻奉他阿娘之命,懇求他務必留下。
他明白阿娘意圖促進他與未來妻子的情感,但他最是厭惡被人約束。
「小姐,您也真是的,怎的不跟老爺夫人說呢!」
遠處傳來的女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談話。
顧淮之星眸微凝,一把環住少女纖細的腰身,躲到了假山後。
慕安寧眼睫一顫,搭住少年強勁有力的臂,堪堪站穩後,不解道:「世子這是作甚?」
顧淮之下意識伸出手,覆在她紅潤的唇上:「本世子可不想讓人瞧見,你我同在一處。」
少女聞言,心底不由得泛起失落。
他果真還是那樣不喜她。
但唇上突如而來的輕柔觸感,卻使她臉頰泛起淡淡紅暈。
她久居深宅,從未與男子有過這等接觸。
鼻尖飄來一陣少女獨有的蘭香,顧淮之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出格之舉。
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慌忙鬆開手,如碰到燙手山芋般。
他們並非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他心底為何升起了一抹異樣?
他輕摩挲着方才碰過她的那隻手,那溫熱的觸感仍縈繞在他掌心。
二人不約而同將視線從彼此身上移開,而另一邊的談話聲也變得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