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胄的手放在桌上,輕輕敲擊。
另一隻手肘撐着椅子扶手,似在沉思,姿態是在場年輕學士中,最隨意放鬆的。
排在第三的「郭解元」年紀最大,大概三十五左右,容貌普通,屬於丟人堆里找不見那種。
氣質最為俗氣,也是三人中,唯一朝趙都安看過來的。
這會雙方視線對上,郭解元露出笑容,輕輕點頭,然後扭回頭,繼續專注於會議。
這時,隨着董太師重申基調,眾人又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太師所言極是,然吏治敗壞已久,依我之見,若要整治,重點還在『貪腐』與『冗官』二字上。」
「裁撤精簡如何?」
「不妥,冗官乃當初先帝為分散地方官權力,而拆一官而設二員到如今,看似冗餘,實則事干能吏匱乏,若裁撤,豈非自斷臂膀?或可高俸以養廉?」
「國庫虧空巨大,還急着填窟窿,哪裏拿的出?不若恢復祖制,嚴刑峻法,雖長久無效,但短期可行」
「積弊皆在吏部,也該在吏部解才是,哼,還不是李彥輔的遺毒?」
一群青年學士各抒己見,氣氛熱烈。
談及相國,也是直呼其名。
這讓趙都安有些意外。
而更意外的,還是面對這幾乎如菜市場般熱烈的討論,無論是董太師,還是女帝,都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反而樂見其成。
這就有點意思了。
第一天商討國事,就進入狀態了這才是討論真問題的氣氛啊,而不是一板一眼地依次匯報,沒說一句話,都要看領導臉色斟酌
且不談其他,趙都安對修文館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當然,或許也是這群年輕的學士太想一展抱負,憋了太久了。
今日女帝親臨,令其暢所欲言,一個個表現欲旺盛。
「朝廷吏治很糟糕麼?」趙都安壓低聲音,向坐在旁邊的莫昭容詢問。
莫愁剛看完「會議紀要」,聞言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低聲道:
「大虞京官六年一次京察,地方官吏三年一次大計。
依此祖制,雖難以杜絕蛀蟲,但若嚴格執行,總還不會出大錯,但先帝放權太久,考評又在李彥輔手中,天長日久,愈發鬆懈,考評也流於表面
如今早已弊病叢生。此事想解決極難,但如今國庫空虛,乃一等一的要緊事,沒有錢,什麼都做不成,故而,之前才有改稻為桑的提法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而想填充國庫,又避不開吏治」
伴隨莫愁的解釋,再結合眾多學士爭吵議論時,提供的信息,趙都安對大虞的吏治糜爛情況,終於有了清晰的認知。
倒並不意外,這是很容易推導的。
但凡涉及人,若缺乏有效的監督,必然會滋生亂象。
而從李黨,八王紛紛做大的結果反推,就知道老皇帝絕對是個不管事的,手中的權力沒有抓牢。
也不是沒有嘗試過解決。
按莫愁的說法,老皇帝曾將考核事物從禮部,移交給內閣。
相當於將這塊的工作,從底下的部門,拿到了自己身邊來,也算一種對「集權」的嘗試。
但偏偏內閣宰相,李彥輔又是吏部尚書,結果考核看似移交,實則紋絲未動,流於形式
如移。
「六年京察?三年大計?」
趙都安皺起眉頭,覺得這套方法,有點熟悉:
「只是這樣嗎?」
這回輪到莫愁無語了:「不然呢?」
趙都安沒吭聲,他只是習慣性,將這套考核方法,與自己上輩子熟悉的那套對比。
明顯不同,kpi呢?萬惡的績效指標呢?
也不是說,大虞這套考核方法不涉及,但
不對勁。
很熟悉似乎在哪裏看到過
房間中的議論還在繼續。
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的趙都安閉上了眼睛,開始在腦海中,翻找前世的記憶。
伴隨腦力壓榨,一些上輩
161、來自異世界的「考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