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軟。
趙姨娘與周姨娘都是老早跟着賈政的人了,原也是溫情小意過的,只不過賈政素來就不是寶玉那等性子,再是溫情小意,也是有限的。再加上周姨娘沒了孩子後便越發老態了,平日裏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王夫人都很少叫她過去立規矩,整個跟個透明人似的,她吭聲都未必有人注意她。
而趙姨娘也越發的粗俗潑辣了起來,本就是個掐尖要強的性子,偏就沒生那個富貴身子,便是賈母原先喜愛她這般人物,而將她放在賈政屋裏,如今對她也只剩下厭惡了。
況賈政素來便是個迂腐守舊之人,自認女子便該三從四德,溫柔賢淑,萬事自當以夫為綱,最是不喜這般掐尖之人。王夫人在娘家時本也是個爽利性子,否則怎會被賈母聘來與賈政為妻,待入得府中,王夫人反倒越發地慈悲起來,吃齋念佛,萬事不敢越過了賈政去。她便是摸透了賈政的性子,知曉賈政的為人,方才如此罷了。
趙姨娘本就顏色昳麗,只不過因着形容粗俗,倒是讓人常常忽略她的美貌了,如今這般燈下嫻靜地縫製衣衫,反倒有種別樣的風情在了。賈政原就對賈環近日的作為很是滿意,連帶着也對趙姨娘有了好臉色,如今再瞧見這般,心內便又和軟了幾分。到底是跟着自己有些年頭的了,便是阿貓阿狗尚且還有幾分情誼,何況是個知冷知熱的大活人呢。
趙姨娘見賈政來了,忙放下手裏的活計,笑着下地行禮,「老爺來了。」
賈環自也下了地,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他這是與林珏學的。他知曉今日林珏來府上,老爺叫了寶玉去見客,卻沒叫他,因而暗暗跟着去了。遠遠打量着林珏言行,也跟着學了個三五分。
賈政冷眼瞧着賈環如今越發懂事的模樣,心內也是熨帖,「你這裏伺候的下人都是瞎子不成,這燈都這般暗了,如何能讓環兒好好用功。」
趙姨娘剛要借着機會抱怨兩句王夫人苛待她,想到今日要提之事,到底忍了下來,嬌笑着道:「我瞧着那兩個小的也是困得厲害,便叫她們先去歇着了,左右我這裏也無事,便是有事,我自己也是做慣了的,很不必勞動她們。」
賈政也只是順口一問,聽見趙姨娘難得這般懂事的話,心內更是滿意了兩分。
趙姨娘覷着賈政臉色,見他眼底並無厭色,便知曉自己之前做對了。
&爺這個時候過來,可用飯了?」趙姨娘去取了熱水來沏茶水,「天晚了,沏了花茶,老爺您看可還行?」
賈政擺了擺手,「你別忙了,我看看環兒的功課如何了。」
賈環原就縮着手站在地上不敢吭聲,聞言更緊張了。賈政難得聞言安慰道:「我知曉你底子低,不過既知道上進了,便拿出上進的樣子來,不要整天混在內帷中,能有什麼出息。」
賈環訥訥地應了。
趙姨娘遂藉機提起讓賈環重入家學之事,「因着環兒之前胡鬧,惹惱了先生,之後便一直未再去學裏。我想着環兒如今已經改了,知道一心上進,我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懂得這些,少不得還要求了老爺來,看能不能再去學裏上學?」
賈政沉吟片刻,因着賈環之前在學裏胡鬧,賈代善便回了賈府,不叫他再去了。按說賈代善的學問賈政是一向佩服的,若是讓賈環接着在學裏學習,賈政是不會反對的。只是賈代善乃是長輩,他既然說話了,自己也不好直接將人送去,到底如何,還需細細思量。
賈政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只叫賈環仍要好好讀書。賈環心內難掩失望,到底比先前長進了,雖蔫頭耷腦的,倒不至於心生怨恨,進而帶到面上來。
賈政揮揮手叫賈環下去歇了,趙姨娘自是一夜溫情小意,竟是難得沒有拈酸潑醋,也沒有藉機抱怨,賈政心內越發滿意了趙姨娘。對於趙姨娘今夜所提之事,也是十分上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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