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文字的時候,往往更偏愛於抽象化處理,如果把握不好這個度,就容易失去文學特質,變為哲學科學。」
眾人聽着林朝陽的話若有所思,鄭萬龍問道:「那你是怎麼平衡這個尺度的?」
「時刻記住我要講的首先是故事。我舉個例子,家裏着火,僕人慌慌張張的去找主人說:不好了!糟了!着火了!
這個就是抽象的寫法,讀者並沒有接收到信息,而是先感受到了情緒。
這樣當然不是說有多差,但情緒是需要遞進的。
假設你寫僕人說:屋裏起火了,房子燒光了,小少爺沒救出來。
這個時候事件有了、場景有了,畫面感立刻就來了,而情緒的誘因也來了,接下來人物就活了過來,他就可以張嘴說話了。」
林朝陽所舉的例子很生動,眾人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林朝陽的講話側重於理論,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在創作上有所成就的人,在實踐和技巧上其實並不差,但卻很少有人關注理論,冷不丁一聽他的話,都感覺耳目一新。
「朝陽這個講得好,再多說點,多說點!」李拓催促道。
林朝陽擺了擺手,「沒啥好說的,實際上就是大家平時都遇到過的問題,只不過我習慣總結一下而已。」
見他不肯再說了,陳健功感嘆道:「我看朝陽現在的水平,去教課都行了。」
張承治笑哈哈的說道:「教中文系肯定沒問題。」
這個話題結束,大家又換了另一個話題,李拓聊起了卡夫卡。
汪曾琪坐在一群比他年輕了十幾二十歲,甚至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中間,說話的時候很少,多數時候是傾聽,時不時夾口菜,跟旁邊的林津嵐喝上一杯酒。
兩個老同志會喝酒、愛喝酒,趕上今天人多、氣氛又熱鬧,兩人身居喧鬧之中,卻又怡然自得,推杯換盞不停。
相比這些年輕人對待文學那種如饑似渴又囫圇吞棗的狀態,他們這些五六十歲的老作家就像是一頭老黃牛,前半輩子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東西,現在需要的是不斷的反芻消化。
喝了幾杯酒,汪曾琪悠然的看着大家亢奮的狀態,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低聲問林朝陽:「你看他們現在像不像是被狗攆在屁股後面,追得提不起褲子,但還是樂在其中?」
汪曾琪的比喻很準確,前些年壓抑的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吸收知識的機會,大家總有種一口氣吃個胖子的緊迫感。
林朝陽嘴角含笑,這樣其實沒什麼不好,這樣的氣氛過幾年也不會再有了。
眾人觥籌交錯之間,半個下午便回去了,到最後桌上的酒菜都光了,大家又移步到客廳喝着茶坐而論道。
一直到傍晚天色暗了下去,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汪曾琪才第一個起身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就這樣吧,讓朝陽他們家早點休息。」
美食吃過了,酒也喝了,天兒也聊了,眾人也一同起身。
林朝陽送眾人出門,林津嵐拉着林朝陽說道:「今天多謝朝陽招待了。改天我和曾琪做東,咱們去東來順搓一頓。」
汪曾琪調侃道:「你這個『改天』說得太沒誠意了,改天是哪天?」
二人老友之間習慣了互相拆台,林津嵐乾脆道:「那就下周,下周去東來順,我請客。」
「好!」汪曾琪坑了一把老友,拍手叫好。
李拓聽到兩人的對話,湊上來,「帶我一個啊!」
「人多請不起。」
林津嵐一口便回絕了李拓的請求,讓他感到不忿,「請朝陽就有錢,請我就沒錢?」
「他請我吃飯了,你請了嗎?」
「這回你先請了,下回我請你。」李拓雞賊道。
說笑片刻,眾人各自離去。
又過了一周,林津嵐果然請林朝陽到東來順吃了一頓羊肉。
冷颼颼的天氣沒什麼比一頓銅鍋涮羊肉更熨貼的事了,李拓到底是頂着林津嵐的揶揄來蹭了一頓羊肉。
這頓飯吃完沒幾天,燕京各大高校進入了開學季,沉寂已久的燕大校園裏到處都是青春活力的身影。
這天下午,杜蓉一直在和幾個同事討論着報職稱的事,這個話題林朝陽是毫無參與感的。
到了下班時,他騎着自行車準備回家,路過留學生樓,便看見梁佐一臉晦氣、憤憤不平的從樓里走了出來。
他見到林朝陽,主動打了個招呼。
「又去蹭電視了?」
林朝陽還以為梁佐是蹭電視又沒蹭成功,才這副姿態。
「不是,去下圍棋來着。」
「這是輸了?多大的事啊!」林朝陽安慰道。
梁佐搖搖頭,「輸了倒沒什麼,關鍵是輸給一個日本人,這事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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