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子醒來時,難得有幾許饜足。
多年養成的習慣,他向來醒得早,這時該是去演武場練習拳腳或騎射。
太子發了會兒癔症,回想夢裏情景,饜足的感受越來越淡,腹中慢慢騰起火灼般的空虛。
他揉了揉額角,瞥了眼屏風外,問道:「寢殿的門怎麼開着?」
「奴才剛進來,看見殿下床榻上有動靜,知殿下醒了,便忙過來伺候,忘了關。奴才這就去關。」馮有喜精神抖擻,眼裏半點不見睡意,轉身把繁星點點的夜幕關在門外。
唉,殿下若早一刻鐘醒,就發現甄小娘子夢遊了。
也不知能瞞多久。
昨兒殿下把人小娘子都欺負哭了,馮有喜更不敢告訴夢遊的事。
「殿下,時辰尚早,再睡會兒?」
太子點點頭,躺回去。
不知是不是夢境的影響,總感覺鼻端殘留着甄青殷身上溫軟的桃花香,纏纏綿綿的,纏得他心裏一陣陣發緊。
他闔上眸子,腦子裏一會兒是夢裏的黑龍,一會兒是夢外的桃花香,半晌無法成眠,索性起身。
穿戴整齊,直奔對面甄青殷的寢殿。
馮有喜直跺腳:殿下,殿下!您悠着點!好容易能起來走走了,你又去黏着甄小娘子!
太子殿下就不能見甄小娘子,一見着她人,就跟天雷勾地火似的,不是焚身,就是炸傷口。
馮有喜憂心忡忡,殿下的傷什麼時候養得好喲?
宮娥看見太子走來,一驚一乍,立即打開殿門。
寢殿內點着一盞美人燈,太子剛踏進門檻,便見杜若正放下垂幔。
太子輕聲問:「她醒了?」
杜若慌了手腳,定了定神才回話:「沒呢,姑娘起夜……」頓了頓,接着道,「又睡下了。」
自從不用給甄老夫人請安之後,甄青殷常常睡到自然醒,生病之後更是,壓根不管太子會不會嫌棄她睡懶覺。
太子以為杜若頓的那一下是去淨房了,耳根微熱,便不打擾甄青殷好眠,抬腳去了書案邊。
書案上果然壓着一幅畫。
不是他以為黑龍之類抹黑他的畫,而是一片金光下的金牡丹。
他借着昏暗的燈光細細瞧,那金光應是日光,帶一點紅色,應是夕陽餘暉。
金光微微跳躍,牡丹花盡情綻放迎接金光,團團簇簇,如火,如詩,如繁華。
畫技經不起細看,太子抿着的唇勾了勾,從畫裏可看出,主人心情是愉悅的。
這就夠了。
昨兒應是沒認真惱了他。
太子心中微燙,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細細一想,又覺得虛無縹緲,好像什麼也沒抓住。
他沒細究這縹緲不定的一時觸動,將畫放回去,重新用鎮紙壓平整,轉身便撩開帳幔,闖進少女的床帳。
杜若一閉眼,睜開時怒瞪馮有喜。
馮有喜無奈回望。
他有什麼辦法?
殿下剛抱得美人歸,自是要新鮮些時日,時刻黏糊着,過了這新鮮勁兒……唉,希望殿下不是那等喜新厭舊的男人吧,不然輕易膩了用半條命救回的甄小娘子,連他這個旁觀的太監都覺得虧得慌。
他二人捶胸頓足着急,太子卻沒打算做什麼。
他只是碰了碰甄青殷的臉蛋。
甄青殷當是蚊子,揮手打了一下,翻個身,面朝外,側躺着,正巧面對太子。
太子把她的手塞回被窩,正要幫她掖被子,發現她脖頸處有斑駁的印子,不甚顯眼,但密密的,蜿蜒到寢衣領口之下。
難道行宮多年沒什麼人來住,宮人們打掃不仔細,留了蟲子?
太子剛要發怒,忽地記起暴躁小番茄的話本。
他按了按蠢蠢欲動的手,恍然明白了那些印子是怎麼來的,不由耳根又泛紅。
幸好,幸好他看過話本,不然又要犯傻一回。
罷了,寫禁書的事就放過董素素一馬,趕明兒想個法子撤了她的通緝令。
太子終於慢半拍地生出些許羞愧
第157章 如火,如詩,如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