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天地初開之前的混沌,他的意識已有些昏沉了。
就到這裏了麼?這就是我的一生?
他自問。
又自答,不應該是,也不會是。
來到此方世界修行,見天地,見眾生,終不見自己。
不甘心啊。
看不破的事情,自然要斬破。心念一動,手中長劍愴然出鞘。
一道雪亮的電光撕裂天際,劍落下時,劇烈的刺痛像是要將他劈開。殷璧越直覺自己正面臨着神魂湮滅的大兇險,也直覺此刻離真相最近,絕不願這樣放棄。
疼痛使眼前景象扭曲,他看見了一個人,從劍光劃破的明亮中走來,手裏拿着劍。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那把劍他很熟。
臨淵劍。
不同的人,相同的劍。
************
同一片雪原上,隕星淵下的洛明川也看見了一個人。
算起來第三次見面了,一點也不陌生。
第一次是在了觀的佛堂,第二次是被臨淵劍一劍穿心,生機飛速流逝,極度虛弱時。
由劍中來到識海的殘魂,掌握了他身體的控制權,吞噬了隕星淵所有魔物。而他意識昏沉,重回百萬前,看到了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
無論是過往經歷的蛛絲馬跡,還是冥冥之中的直覺,都讓他生不出震驚。
第三次就是現在。
那人穿着繁複的黑色長袍,衣擺和袖口繡着金色陣法符文,像是華麗的藻飾。隨着他的走動,衣擺翻湧如海潮。
隕星淵戾氣魔息濃郁,足以支撐他顯出神魂的影像。原本就並非完整的莫長淵魂魄,又經歷百萬年漫長時間,與其說他是魔尊,不如說他是一絲殘留的意識。
不止面容,聲音也與洛明川有七分相似,只是語調散漫,像蘊藏着滿滿惡意,
「我就是你,還能帶給你更強的力量,更勝從前百倍,你不想要麼?」見洛明川不答,他輕輕笑起來,
「長淵殿的陣法被觸動了。你還不與我上去,看看你的好師弟?難道你以為單憑現在的你,留的住他?」
洛明川沉聲道,「十年做不到的事情,我用百年來做。百年做不到的,我用一生來做。我與師弟之間,不用勞你費心。」
他被殘魂控制身體,直到對方將昏迷的殷璧越抱回長淵殿時,才被刺激的清醒過來。然後是無盡的後怕。
修行以來越境而戰,重傷瀕死,幾次九死一生他從未怕過半分。
但他怕自己會傷害師弟。
這個魂魄強弱捉摸不透,他試圖殺死對方失敗了。稍有鬆懈,一念之差就難以控制,洛明川打算將自己也封印在深淵,與之不死不休。
他為殷璧越療傷,由飛來的青翼鸞傳信,算好時間請人接師弟回去。交代滄涯山的大小事宜,只說自己尋了一處閉關,歸期不定。所有事情安排的有條不紊,心靜如止水。
「我們是合籍道侶,合法夫夫!就算要死也該死在一起!你敢拋下我試試看!」
直到聽見這句時再忍不住,用力親吻了殷璧越。
之後想來還有些愧疚,似乎弄疼師弟了。
與他們一路走來的經歷相比,這場告別太短暫,太倉促了。
只來得及落下一個吻。
那人見他沉思,嗤笑道,「一生算什麼,他走了幾生幾世重回這裏,你以為是來找你麼?不過是一種修行歷練,為了得證大道而已。長長來路,恰好路過你。」
長長來路,歷盡艱險成大道。路過人間芸芸眾生,你也不過其中之一。
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閃過,洛明川怎會不明白其中含義。
是又如何?難道因為這樣就要將人藏起來,折斷羽翼,縛上枷鎖,毀去師弟畢生修行心血,只為了一己私慾?
洛明川不否認自己對師弟的佔有欲,卻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他開始運功,黑暗無邊的深淵裏憑空起風,吹得他墨發與道袍翻飛,
聲音依然平靜,「這次他要去哪裏我隨他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