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喑啞了。
痛得已經叫不出來了,她想,可不知從何處來的毅力讓她始終抱着阿寧不放。
自己的血落進了自己的眼睛,可能是失血的緣故,視線變得模糊。但是聽覺卻格外地敏銳起來,她能聽到河岸噝噝的低語聲逐漸清晰了起來,那些原本安分守望的魂魄在鮮血的刺激下變得亢奮而蠢蠢欲動。
無面的利齒像一個鎖扣緊緊地鎖在了她的小臂上,江曦甚至能聽見它摩擦過關節的刺耳聲響,就像指甲滑過玻璃一樣。
懷中的阿寧鼻息咻咻,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微弱的心跳聲便宛如死了一般。
江曦開始後悔了,不是後悔自己的自作自受而是後悔自己作死不應該帶上阿寧。
她咬着出血的牙關,艱難地向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驀然止住。
「曦姑娘啊,」一雙溫柔又冰冷的手環過她的後頸,「真是好久不見了,」輕嘆聲隨着那雙手繞進了她耳廓中,「這麼久了你也不來看看人家,好歹當初人家也是為了你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
那聲音似男似女,血液的流失令江曦已經快站不穩了,那「人」緊緊地貼在她背後,像是要鑽進她的身體裏一樣,「唉……你看看你,為了那個男人把自己還是弄得這麼狼狽,可是他懂你的心嗎?」
心臟處偎上一片冷意,輕微的刺痛若有若無地刺探在左右:「你的心他從來棄若敝履,真是可憐又不值啊。」
真是可憐啊……
這句話似曾相識,江曦恍恍惚惚地想着,她的身體越來越涼,心窩處卻燒得越來越熱,禁錮在深處的某樣東西拼命地往外衝撞着。
「這輪迴你想必也帶夠了吧,和我走吧。」
只有白骨的手掌摩挲在她胸口,她很快看見了它的主人,一具瘦骨嶙峋沒有半點血肉的骨架,黑洞洞的臉頰狀似親昵地貼着她脖頸,撒嬌般道:「你看你不跟我走,就要落進他們手裏哦。」
水面嘩嘩地響起,一個接着一個崎嶇的影子沿着橋墩攀爬上來,河岸對面魂魄也尋覓着血味緩慢地飄過來。
「你看你,」骨節分明的骨掌微微一蜷曲,江曦悶哼了一聲,衣襟處洇開一片淺淺的紅色,「小小的一隻,要被分成多少塊才夠他們吃的?」
冷熱交加與傷口處的痛苦已經要先一步撕裂了她,意識一點點地流失,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有什麼被剝離出了這具身軀,又有什麼逐漸填充了進來。
「你好煩。」
她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沒有感情地響起,她先是一喜,以為是莊令,但俄而間她錯愕地發現,那個聲音的來源是自己。
為什麼會錯愕?
她感到迷惑,咔嚓,清脆一聲,抓着她心臟的掌骨應聲而斷,她聽見自己說:「還是地獄更適合你。」
有人在她耳邊尖叫了一聲,大概是那個披着紅衣的骨架般,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鏡面般的河面倒映着她的面容,一模一樣的五官,可那雙同樣的眼睛裏卻像閃爍着熊熊火焰:「真是可憐。」
她自語地摸了一下蒼白的臉頰:「竟淪落成了這麼可悲的地步。」
她笑了一下,竟然有種嫵媚的感覺,這讓她十分地害怕。
因為那具身軀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而自己也變得不再是自己……
「大人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呢?」
她婉約地回眸一笑,這一笑,比被無面咬到和面對馬上即將包圍自己的那些厲鬼還令她心底發冷,憑着最後一絲意識,她拋開了阿寧,帶着無面,歪歪倒倒地朝着幽深無底的河中墜落下去。
「噗咚!」
黑色的水面剎那淹沒過了江曦的頭頂,閃爍的螢火和那些魂魄眼中發出的鬼火像一盞盞燈籠聚集在河面上方,一雙雙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可能很快自己會淹死吧,不淹死也會落入這些爭先恐後的鬼魂口中,可是江曦的心中卻是異樣的平靜。
她苦笑了一下,自己還是太愚蠢了,說不定莊令已經坐在家中等着自己了。
為什麼要執着找他呢?
她問自己,同時也有一道聲音在這麼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