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應也是內部有人叛變,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韋福獎,但旋即就否定了。
關中韋氏是一個整體,即便各房各支不能做到生死與共,在利益訴求上也有矛盾和衝突,但在對待這場風暴的立場上,意見是統一的,決策是一致的,韋福嗣、韋福獎兄弟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利而置整個韋氏家族於不顧。再說直到目前為止齊王尚沒有進京,但水師卻已支援而來,齊王實際上已經失去了進京的最佳機會,對此韋福獎一清二楚。既然齊王已經被各路援軍「包圍」了,既然齊王與楊玄感聯手操控「風暴」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甚至就連整個局勢的發展都不利於關中韋氏乘機摧毀東都了,韋福獎即便有私心,即便有不同的想法,此刻也不得不放棄。也就是說,他沒有理由背叛關中韋氏,更沒有理由在西京大軍的背後捅上一刀,就算他瘋了想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殺,也不至於幫助楊玄感殺死數萬西京將士,更不至於拉上韋氏和關隴本土貴族為其陪葬。
看到衛文升眼裏的「寒光」,韋津和杜淹都知道衛文升所想,於是韋津毫不遲疑地冷笑道,「同軌公,身着黃色戎裝的並不都是衛府軍。你看看楊玄感的叛軍,與衛府軍有何區別?甲冑、武器、鎧裝,甚至連旌旗都一模一樣。」
「我們的攻擊速度太快,由馬頭山到澠池,再一路追殺到千秋亭、谷伯壁,沒有片刻停頓,人不卸甲,馬不停蹄,風馳電摯,而我們的將士亦是驕狂自大,跟在叛軍後面窮追不捨,認為叛軍不堪一擊,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楊玄感也是一頭吃人的狼。」杜淹的矛頭直指衛文升,言辭中透露出對衛文升的強烈不滿,甚至把西京大軍陷入今日危局的責任都推給了衛文升。
衛文升面無表情,喜怒不形於色,只是眼中的殺氣有所收斂,顯然他頭腦清醒之後也迅速做了一番分析,已無意把有限的精力和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現在追查元兇有意義?能夠逆轉危局,擺脫困境?當務之急是在澠池失陷糧草燒盡,大軍陷入絕境之刻,馬上拿出求生之策,否則就有全軍覆沒之禍。
衛文升凝神沉思。明雅、韋津和杜淹神情嚴峻,亦是不再說話。此刻衛文升這位百戰老軍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生死存亡之際,官爵威信利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而單以兵法謀略論,老將軍無疑擁有絕對權威。
良久,明雅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崤、澠一線地形複雜,崇山峻岭,若楊玄感早已決定與我們決戰於函谷關外,他極有可能先伏兵於谷水兩岸,待我們進入他的包圍圈後,他的伏兵再殺出來截斷我們的退路,就此完成對我們的包圍。」明雅看了一眼鎮定自若的衛文升,目露愧疚之色,「我們的確輕視了楊玄感。昨天攻擊速度太快,勢如破竹,以致於我們疏於防備,結果一不小心掉入了楊玄感的陷阱。」
衛文升抬頭望向明雅,目光冷冽。明雅這話聽上去是自責,是檢討,實際上就是否定了昨天統帥部所做的一鼓作氣直殺函谷關的決策。當時韋津和杜淹均持反對意見,要求放慢攻擊速度,而衛文升和他卻堅持加快速度,結果證明衛文升和他都錯了,可想而知此刻韋津和杜淹有多大的怨氣,恐怕連殺人的心都有了。這顯然不利於統帥部內部的團結,為此明雅不得不放低姿態,以贏得韋津和杜淹的齊心協力。
衛文升無意「妥協」,雖然他十分認可明雅的分析,認為襲擊澠池的應該是楊玄感的伏兵,西京大軍確實已陷入叛軍的包圍,而且軍需斷絕,形勢十分危急,但他並不認為西京大軍已陷入絕境,相反,他為這是一次絕佳戰機,他寧願全軍覆沒,寧願玉石俱焚,也要重創楊玄感,而楊玄感損失慘重實力驟減之後,再想殺進關中就難如登天了,再想與聖主抗衡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衛文升只想成為這場風暴的最後贏家,而眼前這一仗的勝負對他來說無所謂。就算讓楊玄感贏了又如何?楊玄感贏了這一仗,卻輸掉了整個兵變,得不償失。只是玉石俱焚之局對西京來說代價就過於慘重了,西京大軍經此一役必定所剩無幾,因此衛文升絕不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更不會向韋津和杜淹做出任何「妥協」,相反,他要表現得極度強勢,要充分利用眼前這個難得機會牢牢抓住指揮權,要利用這場生死危機來死死壓制住韋津和杜淹,不讓他們有任何機會於涉和掣肘自己,如此一來這場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