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很明顯,遙輦巴林對敵人有所估猜,不得不做最壞打算。實際上在坐諸位都有同樣猜想,只是誰都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敵人肯定不是遙來部,就算遙來部發瘋了,不知死活越境搶劫,邊境戍軍最多也就是點燃狼煙,而不會點燃烽火。邊境戍軍同時點燃烽火和狼煙,意味着大兵壓境,敵勢強大,有滅族之危。
誰的實力強大到可以滅亡遙輦部?奚族五部聯盟有這個實力,但問題是,奚族已經與契丹打個兩敗俱傷了,後來又遭到中土背後一擊,如今突厥大軍又殺了進去,這種亂局下,奚族岌岌可危,自顧不暇,怎麼可能再次舉兵遠征?
敵人不是遙來部,也不是奚族,那還有誰?只有中土和突厥。
中土攻擊奚族,入侵安州,而奚族是突厥汗國的有力別部,安州是突厥汗國的藩屬地,突厥人當然要展開凌厲反擊。雙方激烈交手,但中土有充足準備,而突厥人措手不及,由此判斷,突厥人戰敗的可能性較大。突厥人戰敗,磧東南牙旗的突厥大軍潰不成軍,牙帳遠在數千里之外鞭長莫及,無法給予及時支援,那麼中土就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這個時間不但可以讓中土穩固安州,還能北征弱洛水,橫掃東胡諸種,重創甚至直接滅殺突厥汗國的另外兩個有力別部契丹和霫族。
而中土一直都有攻打契丹的意願和動力。契丹與高句麗結盟,長期配合高句麗侵掠遼西,中土因此恨之入骨。雖然遙輦部距離遼西太遠,不曾與中土為敵,但中土人既然要打契丹,哪管你可曾入侵遼'',只要是契丹人,統統滅殺。
當然,敵人也有可能是突厥人,但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畢竟安州大亂,奚族飽受重創,就算突厥人擊敗了中土軍隊,首要任務也是乘勝追擊,把中土大軍趕出安州,同時重整奚族諸部,乘機牢牢控制這個有力別部,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理由攻打契丹諸部。
如果推測是對的,敵人是中土大軍,那麼問題就嚴重了,最起碼可以證實一點,磧東南的突厥大軍要麼根本就沒有殺進安州,要麼就是戰敗了,而一旦戰敗,短期內失去對安州的威脅,中土大軍就可以一心一意北上攻擊,如此不但遙輦部有滅族之危,就連遙來部、出伏部等兄弟部落都有可能灰飛煙滅。
眾人相顧失色,氣氛很沉重,很壓抑。
遙輦延磧稍加權衡後,斷然搖手,「我留下,我堅守烏丹,你等立即出城,趕赴各處召集大軍。」
眾人大驚,極力勸諫。
「在最壞情況下,我留守烏丹,不但可以穩定軍心,激勵士氣,誓死奮戰,還能贏得最大援助,否則烏丹必失,遙輦必遭重創。」
遙輦延磧一句話就堵住了眾人的嘴。這是事實,最好情況下,遙輦部若想保全,就必須贏得救援,而距離遙輦部最近的就是突厥人的松漠牙旗和黑河兩岸的霫族部落,這兩股援軍來得越快,烏丹城守住的希望就越大,遙輦部保全的可能就越大,但問題是,如果遙輦延磧和部落大部分權貴都處於安全狀態,遙輦部以退為進,暫無滅族之危,步利設和霫族聯軍還會積極救援嗎?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莫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事不可為,城池失守……」
遙輦巴林還想再勸,但被遙輦延磧堅決阻止。
「你帶着勒圖走,如果我死了,勒圖就是部落之主。」遙輦延磧手指自己的兒子,態度堅決,不容置疑,「只要遙輦氏活着,遙輦一族就能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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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入暮時分,馮鴻率領大軍越過少郎河,如潮水一般衝到烏丹城下,包圍了烏丹城。
城上,遙輦延磧和身邊的將士們望着城外迎風飛舞的奚族大旗,驚疑不定。
城外三十餘里處,先期撤出的遙輦勒圖、遙輦巴林、遙輦克騰、薩馬希等部落貴族聽說入侵敵軍是奚族大軍,亦是疑惑萬分。
這是怎麼回事?安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中土軍隊和突厥大軍到底誰勝誰負?就算兩敗俱傷,也輪不到奚族撿便宜,把兩個強者都驅趕出境了吧?抑或,奚族也是身不由己,被勝利者所控,不得不出兵北征?那麼勝利者是不是中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