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幾起幾落。今上登記後,段文振受到重用,一躍為兵部尚書,當朝宰執。士為知己者死,段文振為了報答今上,當然是一往無前。如今段文振死了,皇帝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位絕對忠誠於他,願意為他衝鋒陷陣的悍將,還失去了齊魯貴族集團的有力支持。段文振就是齊魯貴族集團的大旗,眾矢之的,而緊緊追隨他的齊魯貴族集團同樣飽受明槍暗箭的傷害,現在大旗到了,齊魯人必然要遭到政治對手的圍攻,焦頭爛額之下,自保尚嫌不足,哪有能力去支持皇帝?再說,齊魯貴族集團也就一個段文振,再想找第二個段文振絕無可能,倒不是說齊魯人沒有賢才,而是賢才再多也沒用,誰能像段文振一樣贏得皇帝的絕對信任?
唯有皇帝信任的人,皇帝才會重用,才會托之以國事,才會與之坐而論道共議國策。
此次東征,傾盡國力,調集了幾十萬衛府軍,皇帝靠什麼如臂指使地指揮軍隊?靠自己信任的人。
觀德王楊雄兼領左翊衛大將軍,內史令元壽兼領左翊衛將軍,兵部尚書段文振兼領左候衛大將軍,納言楊達兼領右武衛將軍,另外還有江左悍將麥鐵杖出任的左屯衛大將軍,還有江淮悍將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出任的水師總管,江左名將右候衛將軍周法尚出任的水師副總管。
之前西征吐谷渾,皇帝便是利用自己所信任的中樞核心成員統率軍隊,元壽、楊雄和段文振都是西征大軍的各路統帥之一,結果西征取得了勝利。這一次,皇帝如法炮製,讓中樞宰執出任軍隊統帥,確保自己的意志和命令得到堅決的貫徹執行,但老天似乎不願意眷顧皇帝,四個月內讓皇帝失去了五位最為信任的部下,這不僅僅打擊了皇帝,打擊了遠征軍的士氣,更要命的是,它導致皇帝無法如臂指使地指揮軍隊,無法保證軍隊能夠始終如一地堅決執行他的命令,一旦皇帝的意志和命令得不到堅決的貫徹和執行,其後果不言而喻。
皇帝陷入了困境,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陷入了困境。改革需要人去執行,東征需要人去執行,偏偏皇帝最為信任和倚重的人都死了,如此一來,他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陷入了極度被動。
皇帝不缺人,缺的是信任的人,是志同道合的人,是絕對忠誠於他並擁有龐大實力的人,是在各自政治集團中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人,而這樣的人,在中土太少太少了。
內史令元壽是正月二十五病逝的,至今無人代替他,而內史令一職的長期空缺,不論對朝廷內部還是對正在進行的東征,都十分不利。
兵部尚書段文振是三月十二病逝的,至今亦無人代替。戰爭期間,做為執掌最高軍事行政權的兵部尚書,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但皇帝顯然找不到合適的人出任此職,只能虛位以待。
現在納言楊達又病逝了。納言是門下省最高長官,與內史省的內史令,尚書省的尚書令,同為本朝最高行政長官。門下省與內史(中書)省同掌機要,共議國政,不但負責審查詔令,簽署章奏,還有「封還皇帝失宜詔令,駁正臣下奏章違誤」之大權。內史令和納言,兩個如此重要位置,皇帝只能授予自己最信任的並有足夠能力的人,但值此東征關鍵時刻,皇帝哪有時間去斟酌和尋找這樣的人?
然而,這兩個位置,再加上一個兵部尚書,不僅僅位高權重,其背後所蘊含的利益之大難以估量,對貴族官僚們的誘惑性太大太大了,只要一日沒有定論,其背後的爭奪就血腥殘酷。
東征關鍵時刻,貴族官僚們都沒有心思打仗,尤其那些距離最高權位近在咫尺的人,那些抱負遠大且具有明確政治目標的人,那些實質上影響甚至決定了戰爭勝負的人,一旦陷入了權力爭戰,那對這場戰爭來說意味着什麼?
皇帝肯定知道這其中的巨大危險,但他為何視而不見?是的確找不到合適人選,寧缺毋濫,還是別有用意,試圖用這三個位置來獎賞功勳卓著者,以此來激勵文臣武將們齊心協力打贏這場戰爭,以此來挽救因為五位重臣的死亡對軍心士氣造成的打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不眷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