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子最後給虎子定了一個處分——留廠察看半年,以觀後效。半年之內要是不犯什麼大錯誤,再把處分拿掉。
結果虎子不爭氣,沒出三個月又喝點酒跟人家打架鬥毆被派出所拘起來了。我姥爺本來就認為他是個大定時炸彈,正好借這個機會二話沒說直接作出了開除的決定。在虎子進派出所當天就把處罰通知貼在了工廠大門口,連郭天賀講情的機會都沒給。
虎子也是有名的滾刀肉,既然讓我姥爺給他開除了,二脆一不做二休,上我姥兒家耍賴去了。天天堵在我姥兒家門口哼哼唧唧。可我姥兒看虎子這小子埋了巴汰可憐巴巴的,賴就讓他賴着吧!每到飯點兒還多給他盛一碗飯端出去;又拿出我舅舅的衣服給他換,髒衣服脫下來再給他洗乾淨。我姥爺看着不順眼可也沒說什麼。
虎子雖然是個二流子,但是心裏可通透,當時就要跪下來管我姥兒叫乾媽。我姥兒說:「那哪行啊?算命的說我這輩子不能收乾兒乾女。要是收了,就得頂我的自己的兒女。」
虎子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我姥兒面前不起來,我姥兒讓他磨的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說:「以後有要是事兒了,就來找你宗嬸。你宗嬸肯定不把你往外門推,我當你是我兒子,但乾媽肯定不能讓你認。」就這樣虎子也再不上我姥兒家鬧了,自己另尋新營生。
正在虎子窮的快揭不開鍋的時候,傳來了拆遷的消息。八十年代末的拆遷和現在有所不同,那個時候通知下了大家就按部就班的搬家,不存在釘子戶。而且那時拆遷的都是平房,等樓房蓋好之後再按每家的實際情況分配新居,原址回遷,所以說這是絕對的好事。
虎子自己一人住了一間小房,也是日偽時期留下的日本房,被他住的破破爛爛。可是在他動手扒房子的時候,居然在房樑上找到了兩件寶貝:一個是一枚純金的國民黨帽徽,另一個更了不得了,是一隻鑲着貓眼兒大小的紅寶石戒指。
虎子雖然不識貨,但他確信都是寶貴東西,心裏樂開了花——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該着他發財呀。要是把它們賣了,再趕上改革開放的東風做點兒買賣,下半輩子不就有了着落了嗎。想着想着又有點害怕:一是不知道這個東西該上哪兒去變賣,二是真害怕被警察抓到撿了東西沒有交公再判個什麼罪名。
他自己在心裏一盤算,肯定不能在本地處理這兩件寶貝了。當晚就上郭天賀家借錢去了,買張火車票直奔北京。
話說虎子連夜坐火車來到北京,也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打聽出:要想賣古玩寶貝就得去潘家園。
八十年代末的北京潘家園不像現在能讓四面八方如雷貫耳,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僅僅在圈裏人當中才略有名氣。
最早潘家園不叫潘家園,叫潘家窯,是個燒制琉璃瓦的窯廠,窯主姓潘。民國時期地下的窯土被採掘殆盡,窯場遷到房山,可這個地名卻留了下來。新中國成立後,潘家窯附近建起了大片的居民區,人們覺得潘家窯的「窯」和妓院窯子容易產生歧義,聽之不雅,遂改為潘家園。我在北京呆過六年,對改地名這個事情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北京能叫得慣「奶子房」「騷子營」這樣的地名,卻獨獨容忍不了一個潘家園呢——當然這只是笑談,沒有任何貶低之意。
真正的潘家園舊貨交易市場是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建成的。至於為什麼叫「舊貨」而不叫「文物」市場,其中深意便不言而喻。在舊貨市場成立之前潘家園是有名的鬼市。每天夜半,買家賣家紛紛出攤。人手提着一隻燈籠,打遠一看如同星星鬼火一般。
這裏還有一個很神奇的傳說:說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壽的為了擺譜,非讓手下的小太監們給她準備六十張狐狸皮。可勢逢八國列強入侵,國力虛弱民不聊生,小太監們上哪兒去給老佛爺找六十張狐狸皮呀?沒辦法,找不到得掉腦袋,就只能打着燈籠去潘家窯鬼市碰運氣,結果還真看到了一個賣家出售上等狐裘。小太監大喜,拿起狐狸皮就要給錢,就在這個功夫賣家微微一笑轉身化作一縷青煙飄散而去。摸着手中還帶着熱乎氣的狐狸皮,小太監這才明白那哪是什麼賣家?分明是一位得道狐仙,解下自身皮毛只為救他一命。
虎子剛到潘家園的時候,正值改革開放進行得如火如荼。政府對於古玩文物的交易雖然沒有徹底開放,但也不像
第十八章潘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