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華傑哼了一聲,環視了周圍一票急得都快沒主意的米商,沉聲道:「屈某現在做個主,把諸位手中的飛錢都存入天道莊。如何?」
「存入天道莊?那是不是可以在沈家門取出來?」
屈華傑點點頭,道:「當然!存款的憑證就在屈某身上帶着,等會兒回到豐樂樓之後,屈某就開給各位。」
「還回豐樂樓?」
「那咱們下樓來做甚?」
一眾米商聞言都吃了一驚,紛紛追問。
「自然回豐樂樓了……」屈華傑冷笑,「某就不信,賈似道會把咱們這麼多人都弄死!你們可以做恁般大的生意,也不會沒有後台可倚吧?」
「自然是有人的!」
「對啊,咱們又不是平頭百姓,怕個球啊!」
屈華傑扭過頭,對疤臉漢子厲聲道:「放火!把船燒了!」
「燒!燒船?」疤臉漢子大吃一驚,「總管,船上有可以三千多萬呢!」
屈華傑哼了一聲:「燒!這些飛錢到了賈似道手裏就是錢……燒了,就是一堆灰燼!」
「可咱們的損失……」
「損失?」屈華傑哈哈大笑,「怎麼會損失?真金白銀黃銅都已經到了舟山島!這些紙……燒了便是!」
……
「有一艘船在燒!有一艘船在燒!」
廖瑩中站在一艘官船上,遠遠的就瞧見豐樂樓碼頭上,有一艘畫舫已經燒了起來,正在冒出熊熊烈火。
這是怎麼回事?廖瑩中想了想,還是得不出結論——價值三千多萬貫,差不多相當於北明兩年半財政收入的紙幣,被放火燒掉!凡是腦子正常的人,大概都想不出來的。
當然,這把火燒掉的紙幣對天道莊而言意義的確不大,只相當於銷毀了一些多餘或是陳舊的紙幣而已。因為這些紙幣都是江南各大錢莊、商號,用真金白銀和銅錢從天道莊換來的,嚴格意義上說,只是兌換貴金屬貨幣的憑據而已。
「太師,咱們什麼時候動手?」廖瑩中抬頭看看天,已經快到黃昏了。對面豐樂樓的交易應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遲約漲到多少了?500貫?600貫?這個蒲壽庚應該賺了不少吧?可惜最後還是被太師給通吃了!
這商人終究是鬥不過官的!
「現在就動手吧!」賈似道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拈着鬍鬚,得意洋洋地一揮手。他身後一個巨漢,頓時就用步弓射出一枚傳遞信號的火箭。
早就守候在錢塘門、涌金門和清波門的台勇,立即在軍官的指揮下大步撲向了早已經亂成一團的豐樂樓。
……
豐樂樓中,此時仿佛已經是世界末日了!
不是因為知道了賈似道的台勇正在逼近,而是因為「大悲劇日」——後世的金融史都喜歡用「大悲劇日」給這一天命名。近三個月的遲約狂歡在這一天嘎然而止,以崩盤式的下跌,將遲約炒作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除了屈華傑和一部分在高位不斷放出遲約的糧商,幾乎所有的遲約炒作參與者,都成了一個個悲劇故事的主人公。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積蓄,在一個白天化為烏有,根據後世的統計,多達兩億貫的財富,在這天化為烏有!
而對本來欣欣向榮的南宋經濟來說,悲劇才剛剛開始!因為遲約交易的風險,已經通過各種質押貸款,傳遞到了錢莊、寺廟、地產等各個方面——南宋經濟的幾乎每個角落,都沒有逃脫遲約下跌帶來的負面影響。大量的錢莊倒閉,許多歷史悠久的寺廟無法償還信眾的存款,陷於破產。大量的房產、土地被債主沒收發賣,連帶着高居不下多年的南宋地產市場一塊兒崩潰。而大量的貴金屬流往舟山的天道莊,也讓南宋陷入了通貨緊縮。同時,也給天道莊飛錢正式成為紙幣創造了足夠的儲備資產。
不過,此刻擠在豐樂樓大堂里的人們,卻沒有想到那麼久遠。他們只是在放聲大哭,遲約拋盤如潮,價格崩跌到了二十貫以下——一個交易日居然跌去了95%之多!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已經輸的一無所有,除了哭泣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但有一些人賺了個盆滿缽溢,可也混在虧光了老本的眾人中哭泣。因為他們離開豐樂樓的路,已經被賈似道的台勇給堵死了。
屈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