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帽衫將她整個人攏在裏面,寬大的帽檐遮去了一雙眼。
安如寒看不見她的面貌,只能看到她蒼老佈滿皺紋的一隻手。
左手。
她用一隻左手去解繩子。
「婆婆,需不需要我幫忙?」安如寒站起身,欲走上前幫她。
不等安如寒出手,她已經利落地解開了繩子站起身來回到方才的位置,依舊是用左手搖櫓。
她的右手似乎不能動作。
安如寒瞳眸微縮,原想開口上前幫忙,卻見船已經開始走動。
明明只有一隻左手在搖櫓,烏篷船卻走得極穩,比他平素坐過的任何船隻都要平穩。
「婆婆,你不問我要去哪兒嗎?」安如寒看着她滿是死氣的背影。
「上了這條船,都只有一個目的地,鬼門關。」
黑衣婆婆越發嘶啞的聲音再度傳來,「不管你想去哪兒,便是現在下船你也終究會到鬼門關。」
安如寒並沒有過多意外,他低低苦笑一聲,「真好,我還從來沒見過鬼門關長什麼樣呢!」
黑衣婆婆的背似乎有一瞬間僵硬。
安如寒收回眼。
烏篷船上掛了一盞風燈,由於行船平穩,風燈便也紋絲不動,燈火如豆,只偶爾會因為河上吹來的冷風跳躍幾下。
「婆婆,您是引渡人嗎?」安如寒背靠着板壁,低聲問她。
回答他的只有黑衣婆婆單手搖櫓的水聲。
「您渡了那麼多亡靈,可有渡過因執念而徘徊世間不願轉入輪迴的?」雖然知道不可能有答案,他還是再一次問出口。
洛河上的風越來越大,他攏了攏單薄的衣襟,眸光幽緲,「或者說,婆婆你可想過要渡自己?」
回答他的依舊是輕微的水聲,然而搖櫓的人卻早已停下動作,如同在渡口初見時背對着他坐在船頭。
冷風襲來,撩起她寬袍衣風獵獵,她卻似乎毫無知覺,靜靜坐着一動不動。
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船依舊往前行,周圍更加靜謐,這詭異的畫面讓安如寒忍不住又是一個冷顫。
「小郎可是在等一位姑娘?」婆婆嘶啞的聲音仿佛利器划過光滑的瓷器,聲音讓人忍不住牙酸甚至產生恐懼。
「並沒有。」安如寒道:「我只不過想來同她道別。」
「道別?」
「情緣兩邊兩陌路,咫尺一厘一天涯。」他莞爾,「我與她之間,恰好隔了那一厘,跨不過,捅不破。所以,我來同她道別。」
黑衣婆婆再沒說話,盤腿坐在船頭,端正又瑾嚴的背影極其孤寂,頗有種滄桑的味道。
「婆婆,鬼門關什麼時候到?」見氣氛沉寂下來,安如寒趕緊開口。
「你若真想去,隨時都能到。」黑衣婆婆音色不改,只不過聲線似乎比剛才的聽起來更為嘶啞,若非早已經適應,安如寒鐵定能被嚇一跳。
站起身,安如寒走出船艙站在黑衣婆婆後面,「既如此,那你現在便帶我去罷!」
黑衣婆婆沒說話,默默將船靠了岸。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安如寒舉目四望了一下,這個地方他並不熟識。
黑衣婆婆將小船拴在桅杆邊,待安如寒上岸以後,她才走回船艙用左手取了風燈跟在他身後照明。
風燈忽閃忽閃,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
然而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安如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早在上了小船與黑衣婆婆開口說話的時候,他便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眼下這一刻,更加確定了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現紅蓮燈站分列路兩旁,灼目的燈光在這無邊黑夜裏能吸引人的全部視線。
「小郎,你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黑衣婆婆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進了這個地方,興許你會萬劫不復。」
安如寒沒有回頭,輕輕一笑,「本就是為了尋這個地方而來,我怎會在大門前望而卻步?」
不等黑衣婆婆規勸,他又補充:「我知道,在這裏能看見她。」
黑衣婆婆住了嘴,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