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是能亂說的?」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不敢說的。」唐賽兒撥了撥耳畔亂發,面上的激憤之色卻少了些,「當官的只要稍稍能體諒民間疾苦,這便是難得了,所以小張大人你也能算得上是好官。只可惜其他人沒有你這樣的心思,即使民間已經困苦得不成樣子,他們還是盤剝不休。自古官賊勢不兩立,眼下你是官,我是賊,但成王敗寇,誰能說准以後如何?」
說到這兒,她便向孟敏看去:「孟姑娘,今日來訪是我冒昧,至於我師傅……想必你也是明理人,他與我毫不相干,若是你還想留他給令堂治病,就請不要為難!」
「三娘,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馮遠茗此時已是感到深深的不對勁,遂聲色俱厲地問道,「什麼賊?什麼成王敗寇?你不是在民間行醫救人麼,難道你還做了什麼其他事?」
「如今青州府濟南府等地盛傳佛母降世,這位佛母自然便是號稱有白蓮天書的唐教主。昨天傍晚一伙人還突襲樂安,劫走了漢王府門前的十幾個枷號的佃戶,殺傷漢王府家丁和樂安隸兵多人,這樁潑天大案已經由府衙和都司衙門一併追查。」
見唐賽兒面色絲毫不動,張越倒不知道此事究竟是否由她主謀,微微一頓便繼續說道:「那些襲擊的人固然沒有留下什麼可供追查的線索,但那些被劫走的人原本是漢王府田莊上的佃戶,即便他們的家人要轉移,總不會那麼周密。原本不過是小罪,縱使漢王私刑也可以到官府論理,如今一旦株連,不但害了那些佃戶全家,而且還害了那些參與此事的人。」
「找官府理論,那豈不是與虎謀皮?小張大人的意思是,讓別人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被日夜不放地枷號一個月,然後被官府用什麼藉口再拉出去整治一番?若是沒有這場大鬧,興許那十幾個人就沒命了,如今既然動了,更多的性命丟進去,你怎麼知道人家就未必甘心樂意?既然官府將人逼到了絕路上,那麼自然便只有拚死以對罷了。」
知道賓鴻做這件事是為了造勢,唐賽兒雖覺他魯莽冒進,但如今少不得諷刺一番。冷冷答了這一番話之後,見馮遠茗正用一種極度失望的眼神看她,她不禁心生愧疚。白蓮天書上的丹術和幻術只能用來糊弄一下尋常百姓,真正讓她赫赫有名的卻是她學自馮遠茗的醫術,她的佛母之名有一多半便是來自於此。而她的師傅,應當只希望她是純粹的醫者。
張越此時瞭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唐賽兒想到的是官府不仁百姓困苦,還有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他此時想到的是變亂一起又要死無數人,已經開墾出來的田地又要荒蕪,多少人家子哭其父,妻哭其夫。
從剛剛那番話來看,他明白這位白蓮教教主並不是一個狂熱的宗教首領,不管她在教民之中有多高的聲望,但剝去那層教主的外皮,她其實也就是一個尋尋常常的女人。她說的那許多話他能夠理解,卻無法贊同。時值大明兵力最強國力最強的盛世,若是真的掀起變亂,在朝廷的瘋狂鎮壓下,百姓勢必血流成河,哪裏就能夠真有平安喜樂?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千古名言真是一點不假。
「雖說如今山東仍有人慾求溫飽不可得,雖說仍有權貴仗勢欺人官府不聞不問,但不可否認,自年初以來的一系列善政總是為了民心安穩。唐教主捫心自問,便該知道大多數人都只盼望能過安定日子,畢竟安定了才有希望。」
「若人人都這樣想,天下便永遠是漆黑的天下,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
唐賽兒冷冷一笑,直到這時候,張越方才感到屋子裏的木樨香氣仿佛有些過分濃烈了。果然,就在她撂下此話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腦袋一重,竟是昏昏沉沉難以動彈。緊跟着,他感到面前人影一晃,卻是有人迅疾無倫地從身邊閃了出去。那股木樨香氣撲面而來的同時,還有一句低低的話鑽入了耳簾。
「小張大人的鐵齒銅牙我領教了,念在你官聲好,對我師傅也算不錯,我也不為難你們。異日有緣再見時,便以刀兵見真章好了。」
那一抹丁香色的人影消失在眾人眼帘中,又過了許久,屋子裏那種木樨香氣方才漸漸散去,所有人總算是恢復了行動自由。長長舒了一口氣的張越卻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掀簾一個箭步衝出了門去。三兩步跨出二門來到外院,從盧八口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官與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