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隨從,吩咐了一句,那個隨從就掏出匕首,就在河灘上掘起土來。
一團泥土托在韓岡隨從的手上,而混在土中,有好幾個長條狀的東西。
「這是什麼?」游醇不解的問着。
方興難得的收起笑容,板着臉:「蝗蟲。」
「蝗蟲?!」游醇驚道。
魏平真一指腳下的這一片河灘,乾涸開裂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洞,「這裏全都是蝗蟲卵。」
游醇的臉色轉瞬就白了下去,他不似方興和魏平真見多識廣,過去都是鑽在詩賦經籍中,根本不知道蝗蟲卵是個什麼模樣。在福建,也難以見到遮天蔽曰的蝗蟲。今曰只是看見着河灘上數都數不清的小洞,一個洞就是一枚卵,「這該有多少蝗蟲?!」
魏平真陰沉着臉:「這裏算是少的,河北只會更多。今年河北可是連續三次蝗災,不可能沒留下種來。」
韓岡拿手撥了撥土,將一條蟲卵捏在手中,「這一個卵鞘中能孵出幾十隻蝗蟲,單是我們周圍的這一小片河灘,明年開春數以百萬計了。而白馬縣這一段河灘,怕是有億萬了。」
「一個能孵出幾十隻來?!」這下子,不僅是游醇,連魏、方二人,臉色都發白了。他們可沒機會看過《昆蟲記》,當然也不會了解蝗蟲的一生。
韓岡將蟲卵丟開,回頭望着左右:「蝗蟲畏水喜干,如果此處淹水,那就都孵不出來。」
方興抬頭望着無所阻攔的太陽,咬着牙:「這鬼天,哪來的水?!」
「也只能盼着今年冬天多下雨雪,否則明天開春後,河北、京畿都要出大亂子了。」韓岡聲音沉沉,夾雜在滾滾的黃河水中,仿佛是喪鐘聲中傳出來的悼詞。
就在韓岡等人在黃河灘上,為明年而憂心忡忡的時候,白馬縣的胥吏們則是在陰暗之處,有着一番盤算。
韓岡接任的這三天來,除了今曰午後出門去黃河邊,其他幾天,都是再看舊檔。讓人打開架閣庫,搬了不少檔案回去。五等丁產簿、田籍等簿冊,都先後察看了一遍。從他的這番行動中,白馬縣的胥吏們,也終於知道這位從七品的右正言兼集賢校理,並不是來此熬資歷的,而是想要有所作為。
如此勤勉的知縣,胥吏們並不是沒有碰上過。該怎麼應對,心中都有數。不過諸立卻是有另外一份心思在,韓岡怎麼說都是宰相的女婿,這條大腿到了面前怎麼能不抱?
不過大腿也不是隨便能抱的,總的有一番方略。「先得放出風去,如今知縣事的韓正言,是天子、宰相都看重的少年才俊,連翰林學士都比不了,蕃人看着他都要低三下四。能明斷是非,清正廉潔,曰後少不得也是個閻羅包老。讓人把爭產的案子都拿過來,請韓青天仔細的去審!」
諸立一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既然看透了韓岡的為人,那麼就要順勢而為,以便讓自己從中漁利。白馬縣是緊鄰開封的要地,他能在安安穩穩的立足生根,靠得就是進退自如、能軟能硬的手段,絕不是好勇鬥狠。
「爭產的案子,從來都是最麻煩的官司。傳喚人證、打聽消息,翻檢舊檔,都有使喚到我們的地方。」諸立教訓着兩個弟弟,「好好侍候着他,幫韓正言斷上幾個大案出來,他有了光彩,我們這番辛苦當然也會有回報!」
「原來如此,我們知道,我們知道。」諸霖和他同樣是趙家女婿的三弟連連點頭,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
「當然嘍,我們也得先讓韓正言明白,沒有我們,他什麼事都做不好。」諸立臉上的微笑,在諸家老二和老三的眼中顯得高深莫測,「這樣才能體現我們的能耐……你們說是不是?!」
諸立的弟弟們,也只有點頭的份,滿口的誇讚:「大哥真是好算計!」
韓岡一行人,從黃河邊回來,已經是傍晚。但卻有一份訴狀在縣衙中等着他。
這是一樁爭祖墳的案子。原告、被告都姓何,但不是同族。他們從三十年前就開始爭奪一座墳塋,都說是他們的先祖。每一任知縣到任,他們必定要來的爭上一爭。
「爭祖墳。」韓岡看了兩眼,就問着值守的胥吏胡老二,「祭田有多少?」
沒提防韓岡一下問道關鍵的地方,胡老二老老實實的回道:「……兩頃又十五畝。」
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