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沉默降臨廂房之中。在座的都是官宦家的子弟,政壇上的勾心鬥角也都看多了、聽多了。但小小的判軍器監與宰輔之間互相較量,非但不落下風,反而讓人自食苦果,不得不學着蜥蜴斷尾,這手段未免太過驚人。
「說那麼多做什麼?」列坐的五人中,唯一一位沒有說話的拍起了桌子,「韓岡是殲猾沒錯,但他的眼界未免也太小了一點。拿着格物致知當幌子,但鐵船說出來卻做不到,要拖個十幾二十年,甚至幾十年。這一下,韓岡本人是春風得意,但你們再去看看還有誰去信張橫渠的關學?」
「……這話尤公休說得對,韓岡的確是只看顧着自己。」何六點着頭,「將『格物致知』變成了踏腳石,說不定張載會氣得不認他這個弟子。」
尤公休冷笑聲中帶着不屑:「人之所以為殲便是如此,無物不可利用,卻不知正心誠意四個字,是跟格物致知寫在一起的。」
韓岡少年成名,又是做了宰相家女婿,嫉妒者本就為數眾多。現在找到了錯處,哪還會有好話?
但對韓岡的攻擊,郭忠孝卻沒有參與進去。當曰他隨父親郭逵在大相國寺看見韓岡時,韓岡正逛着一家家貨攤,還買了一套孔明燈。問他做什麼,他卻是說在買船。
怎麼想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韓岡的話似乎藏着深意,讓郭忠孝隱隱的覺得答案就在這裏。但偏偏就像隔了一層窗戶紙,模模糊糊的沒辦法直接觸摸到真相。
想着想着,郭忠孝的眉頭就不禁擰了起來。
「立之,怎麼了?」賓之問道。
「沒有!」郭忠孝驚醒過來,搖搖頭,「沒有什麼!」
但旁邊的何六一拍桌子:「啊,是我們錯了。今天是要給立之兄餞行,提韓岡那個厭物作甚?」
賓之這位富態中年立刻作了恍然大悟狀,連忙道了一杯酒,敬向郭忠孝:「立之勿怪,愚兄在這裏賠不是了。」
忽然下面大街上一片搔動聲傳了上來,隔壁的包廂中,接二連三的想起推開窗戶的聲音。
尤公休站起來,將緊閉的窗扇打開一條縫,寒風頓時從縫中颳了進來,而更為響亮的喧譁聲也一起進來了。頂着寒風向外看去,只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都仰着頭向天上看着。
尤公休拉開了窗戶,探出頭,就看見隔壁包同樣也在向天上望着。他順着大眾的視線望過去,頓時就是一聲驚呼。
「出了什麼事?」幾人站起身,一起涌過來窗戶邊。
「怎麼這麼多人?」何六扶在窗台上,見者下面黑壓壓一群人,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抬眼上望,便與郭忠孝、賓之還有陳定夫齊齊的瞪大了眼睛,「那是什麼東西?!」
離着高陽正店差不多有五六十步的地方,有一個盤子那麼大的異物,懸在二十多丈的空中,上圓下尖,不知道從哪裏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陳定夫眯着眼睛,只看着空中有個黑黢黢的東西漂浮着,就是看不清細節。但他有辦法,從懷裏掏出來個銀圈雕花的水晶鏡來,扣在右眼上——無論是放大鏡還是眼鏡,如今都已經傳到了民間,不過能配得齊這兩樣東西的,也只有富貴人家——這一下子,看得也稍微清楚了一點。
那異物是個鼓鼓囊囊的球,下面垂下來十幾條繩索,吊着個似乎是籃子一樣的東西。從距離和下方的屋舍來判斷,飛在空中的那一顆球至少跟房子一般大小。如此巨大的異物懸在空中,多半大半座京城都給驚動了。
「那個到底是什麼?!」
盯着半天,還沒人分辨出來那是個什麼東西。非鳥非蟲,更不是雲翳,也不見有多大的風,能將如此巨.物卷上天空。
忽而一陣風颳起,天上的那顆球,向西漂了過去。街上的圍觀者大呼小叫的蜂擁而去,緊追着不放。門外亦是一陣腳步聲,砰砰砰的從廂房外的走道上跑過去,轉眼就看到一群人跑出門外。
「跟着去看看吧?」何六回頭說着,也不等答話,推開門,就在門外守候的伴當驚疑的眼神中,砰砰砰的也衝下了樓去,其餘幾人也緊隨其後。
看着空空如也的包廂,郭忠孝嘆了一口氣。舉步出門,吩咐了伴當為自己的餞行宴會鈔,也一起跟了下樓。不知是不是直覺,郭忠孝覺得方才看到的哪一個異物,肯定跟着
第48章 浮雲蔽日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