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韓阿李對兒子道:「娘和你爹商量過了,如果還是在隴西做農官,那就繼續做下去。如果是調到其他地方,或是其他職位,就直接回隴西養老。」
韓千六也道:「為父也就會種地,除此以外都沒有別的本事。做個懇田的農官倒也罷了,其他的差事可都做不來。」
「三哥你也別失望。」韓阿李指着韓千六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叫你爹審案,不知會判出多少糊塗案。讓你爹做賬,也只會是一筆糊塗賬。有多少本事做多少事,其他就勉強不得。」
父母的這個想法,韓岡當然不會反對,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休息,在隴西做個老封翁也自在。笑道:「爹這兩年也辛苦了,歇一歇也是好事,正好可以多看看家裏的莊子。」
見兒子不反對,夫妻兩人也笑了。韓千六道:「其實前些曰子聽說要上京的時候,俺本來就是準備辭官告老,順便回鄉走一遭。」
「回鄉走一遭?」韓千六的話有些奇怪,韓岡略略一想,也明白了說得是哪裏,「是膠西?」
「是啊。本來準備是讓你爹衣錦還鄉的。」韓阿李嘆了一聲,「不回膠西鄉里走一遭,誰知道三哥兒是哪個地方的人?」
韓岡點頭笑笑,還記得他真實籍貫的的確不多。,
標註在韓岡身上的標籤,是關西、關學、秦州、天水、熙河,與潼關以東拉不上關係。這樣的情況,誰人能想得到韓岡的祖籍與潼關以西沒有半點牽扯,都道他韓岡出身關西。
到現在為止,除了推薦過他的,和一些個會特意翻看他檔案的人——韓岡依稀記得就一個蔡延慶——還有王安石這樣的親戚,另外就是審官院的官員,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人知道他的老家是在靠着海邊的京東。甚至當初進士揭榜時,他所登記的籍貫也是入貢時填寫的地點秦州。
如果韓岡老老實實的去考舉人、考進士、然後再去做官,基本上第一道關口就會暴露了籍貫。為了不在福建、江西這樣兩百選一、三百選一的路份中擠獨木橋,移籍到北方易於中舉的路份參加貢舉的現象,在這個時代十分常見。
只是冒籍就貢的做法,跟後世的高考移民如出一轍,當然也會受到同樣嚴厲的打擊,朝廷不會容忍這等作弊的行為。但韓岡是通過秦鳳路中的鎖廳試,得到了參考進士的資格。官員們的籍貫問題,並不會干擾他們在哪裏參加貢舉考試,根本就沒有人會去仔細檢查官員們的祖籍。
以至於近年來,韓岡碰到過的攀親之人,都是說自己的祖籍是秦州。
「本來你祖父幾十年前從膠西鄉中,一直到關西來討生活,是為人所迫。折了本錢是真的,沒法回鄉也是真的。不過就是沒折本錢,也是回不去了。」韓千六語調沉重。
「是麼。想不到還有這回事!」這話還是韓岡第一次聽說。
他張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但看看父母的神色,決定還是不問了。子不言父過,不好讓父親說祖父的不是。
不過從父母此前對此諱莫如深的情況上來看,也許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壞了名聲,才不得不離鄉遠走。而自己做了官之後,韓千六也沒有想着與族人聯繫,炫耀一下兒子的本事,肯定也是這個原因。只是自己現在官越做越大,才又動了心思。以他韓岡現在的地位,祖父就算犯了論死的重罪,也照樣能洗得乾乾淨淨。何況人都死了多少年,怎麼也不可能再翻出來。
兒子沒細問,韓千六倒也沒在意,繼續道:「只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祖父在秦州過得也還算快活。過世的時候,提都沒有提膠西鄉中的事。本來的確是想着衣錦還鄉,可前兩天去你岳父的府上,看了你岳父的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覺得還是算了。」
「……全憑爹爹的意思好了。」韓岡對於密州膠西的老家倒沒有什麼在意的,本來就從沒有去聯繫過,有沒有那些親戚,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上門來就照顧着,不上門也沒必要去管他們。
韓阿李聽着兒子的語氣,以為他不認同,解釋道:「親朋好友當然都要照顧,但有些人不值得照顧。不見你二姨家的兩個,也就是這兩年才老實下來。」
這個世道,不照顧親友,是會被人指脊梁骨。韓岡對母方的親戚都很照顧,李信、馮從義不說,就算二姨家的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如今也被教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