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扭臉安撫的對玉蘭和鶯巧笑了笑,跟着僧人進了正屋。
屋裏一股厚重檀香味道迎面而來,正面佛龕里,供着一尊黝黑的臥佛,光亮亮的,也瞧不出材質,只覺得似木非木,似石非石。
她瞧着半磕着雙目的瞭然大師,微微的點了點頭,先給佛祖上香叩首,這才雙手合十,輕聲細語的言道:「信女崔九,見過瞭然大師。」
瞭然大師昨日有明悟,今日會有故人來訪,還會是位女子,豈料想一清進門,卻是個十歲大小的女娃兒。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容貌,自己印象中可是從未見過,怎麼會是舊識呢?
看起來自己的道行還是不夠啊,得要加倍刻苦修行才成了。
崔婉清哪裏知道,陰差陽錯之下,這瞭然大師因着今日之事,卻是下定決心發奮研究佛理,這一世的成就,居然遠遠超過了前世。
瞭然大師見自己料錯,心中難免有點失望,不過他細一觀其做派,卻又大為改觀,此女眼神中淡然而睿智,進門先拜佛祖,且這頭叩的極有講究,一般沒個十年的信眾,都做不到她這樣繁瑣的標準姿勢。
再等她見過自己後,帶着輕笑,滿眼感慨的望着自己的時候,瞭然大師不禁是皺着眉頭,脫口問道:「女施主,今年貴庚?」
崔婉清柔聲言道:「信女過了年便十一了。」
瞭然大師咧嘴一笑,「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真實年齡,您的閱歷見解,絕對不止十一歲。」
崔婉清心中大震,手心都出汗了,她還真是想不到,只一個照面,瞭然大師便能看出這麼多,真不愧是大靖皇朝第一高僧。
瞭然大師見她有些緊張,點頭安撫的笑道,「女施主莫擔憂,放開心懷,請隨老僧來窗邊坐。」
說罷,他便引着崔婉清去了西次間,屋裏頭擺設的很簡單,一架臨窗的黃楊木檀床,對面一溜四張木凳,連椅背子都沒有。
崔婉清見瞭然大師率先在西邊落坐,想了想,便要往東邊第一張木凳上坐。
「女施主無需拘禮,老僧覺着你很是親近,大概也是你我有緣,來,就坐在這裏吧。」瞭然大師面上帶着從容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對面。
崔婉清笑了笑,也不再推辭,便往檀床上淺淺的坐了。
瞭然大師看了看她,語氣慈愛的問道:「女施主,老僧觀你面色,覺着您的心事很重啊,既然已經來了,見了,又何妨一說?」
崔婉清蹙着眉頭,低頭思索了良久,她今日來到大成天寺,見瞭然大師,也是其中原因,她從新做人已經快要一年,看起來一路雖走的不是一帆風順,但總也算將不堪的局面,化解了不少。
但是,午夜夢回,無人獨處之時,那種不敢置信的惶恐,心中深深的憂慮,還是會從心底深處鑽出來,擾的自己不得安心。
此時此刻的崔婉清,簡直就是千言萬語凝結在心,可是要怎麼將它不顯山漏水的詮釋出來?
還真是不能大意,良久,崔婉清抬頭望着瞭然大師問道:「花非花霧非霧,敢問大師,花還是花?霧還是霧?亦或是花已非花,霧亦非霧?」
瞭然大師見一個看着不大的女孩子,竟是問出這樣高深的佛偈,還真是不敢拿大,攆着手中的紅木十八羅漢念珠,靜心細想了想。
這才笑道:「是花,非花?是霧,非霧?其實全在您的心中,女施主要是看着它是花,那它就是花,您要是看着它不是花,那麼即便它真的是,但是在您的心中,它也依然不是花。」
瞭然大師的回答,看似滑不溜丟,但是和他多年深談的崔婉清卻是知道,這絕對不是大和尚的敷衍之語。
她本來問的,其實就是自己的前世今生,明明還是那一抹靈魂,卻是換了一個皮囊,那到底自己是崔婉雲還是崔婉清?
崔婉清有時候覺得自己是明白的,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是糊塗的,所以,她覺得很有必要,讓一位智者來為自己解惑。
這會聽了大師的解說,她垂頭閉目,靜靜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冥想着。
良久之後,崔婉清緩緩的睜開眼睛,笑着望着瞭然大師,「我說她是花。」
瞭然大師微笑着點頭言道:「那她就是花。」
崔婉清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