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道:「是啊,我很後悔。如果當時我多和她交流,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當然,以她的個性,我們一定會爆發激烈的爭吵,說不定她還會不滿足於信件交流,直接從瀛洲趕來我遊學的國度和我辯論呢。作為一個狗狗,她的行動力強得有些不像話,而且時不時會像貓科動物那樣一意孤行。」
「狗狗?」
「是啊,狗狗。妮婭你還不知道吧,長眠在這階梯盡頭的人,是一位神姬,有着和老媽我一樣的兩對耳朵,其中一對也在頭頂哦。不過老媽是狐仙,而她是犬神。狐仙和犬神在瀛洲的很多神話傳說中就不是一路,我和她在性格上也有那麼些分歧點,不過,作為瀛洲神姬里僅有的兩位有外部身體特徵的存在,我們還是成為了摯友。」
這時候妮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麼說,這裏沉睡的那位,就是被我……」
「是啊,就是她。」千尋眯着眼,表情沉靜而善感,「我曾經的摯友,以及死敵。」
「這……我……」妮婭尷尬得不得了,「我……」
「事先說明,老媽我從來沒有怪罪妮婭的想法哦,」狐狸扭頭對女兒露出微笑,「實際上,回想起那時候,老媽我更多的是自責呢。那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滋味。在那之前,我曾經在和小薇歐拉協同作戰的時候受傷,但那時候我沒有絕望,更不曾想過自己會死,而是努力的用破損的機體來應對敵人後續的攻擊。
「在那之後,不是老媽我自誇,在那之後,我面對所有的局面,都從未產生過一星半點的膽怯,我總是非常確定自己會贏得勝利,而大部分時候我真的贏了。唯獨那一次,面對暴怒的摯友,我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以及發自內心的絕望。那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死定了,而且,要不是你那一口火,妮婭,老媽我的預感就真的應驗了。所以,妮婭,你完全不必感到自責,你救了老媽,我欠你一條命。」
「於嘛啦,突然這麼嚴肅,」妮婭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搞得我都……別說這個啦,我自責就好了嘛」
千尋笑了笑,她再次將目光轉向階梯盡頭。
「如果,當時的我不是那麼沒用,而是拿出勇氣來和她談一談,說不定情況就會變得不一樣。如果在更早之前,我能夠和她聊一聊,試着傳達一下內心的想法,情況也說不定會變得不一樣。」千尋頓了頓,「另外,如果我在那天晚上,沒有產生什麼要給你爸爸投名狀的奇怪心態,那也許,一切都有挽救的餘地。」
「投名狀?」妮婭再次向千尋投去好奇的目光,「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種自我滿足啦。我啊,曾經是個動機不純的壞女人呢,我利用和你老爸的關係,為當時獨立出來的瀛洲竊取了不少的情報。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個愚蠢得無可救藥的傢伙,我要是最開始就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感情,那也不至於發展成這樣。可當時的我不但沒有察覺自己的感情,還自欺欺人的認為我永遠不可能真的愛上你老爸,然後就順理成章的當起了出賣色相的壞女人,結果最後發現了自己真心之後,強烈的愧疚幾乎將我的理智完全吞噬了。
「所以,我自說自話的通過瀛洲的長距離魔導通訊裝置,襲擊了使用那裝置的小狗狗,把自己的摯友當作給你老爸的投名狀。當然你老爸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事情,這只是我愚蠢的自我滿足。」
妮婭目瞪口呆的看着千尋,愣了好一會兒才評價道:「我都不知道該感嘆老爸厲害,還是該感嘆老媽你竟然也有這樣的時候。我還以為老媽你一直是……」
「一直是個精明強於的女強人?也許現在確實是,但那時候的我才二十出頭啊,正是犯蠢的時候,所以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償還的代價。」
「那代價就是每年都要來為長眠在這裏的人掃墓嗎?」
「是啊,」千尋輕嘆一聲,「其實,祭奠什麼的,都是我們生者在自我滿足,而我來掃墓,也是為了讓自己時刻自省,不斷的審視自己現在的行為,避免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原來如此。」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完了所有的台階,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出現在台階盡頭那被松柏環繞的空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