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寒寒透心,夜風颼颼過耳。
鳩摩智渾身透濕,僧袍上暈染着斑斑血痕,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剛一上岸,便發足狂奔,連頭都無暇迴轉。
風蕭蕭在湖面上如魚得水,可是一踏上實地,速度便陡然一滯。
畢竟「凌波微步」長於騰轉挪移,想要快速奔行,仍是需要仰仗着內力支撐。
鳩摩智的功力畢竟高出他不少,一點點的拉開了距離。
風蕭蕭毫不氣餒,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待過了兩個多時辰,天色已然蒙蒙發亮,北方迷濛的雲霧中,隱隱透出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鳩摩智遠遠瞧見,心下一喜,暗道:「有山就好辦了,可不像平原一樣無遮無攔,躲都沒處躲,逃也沒法逃。」,只是望山跑死馬,將近午時,他才進到了山區之中。
風蕭蕭這時丹田已空,而且被甩開了許遠,不過他勝在回氣極快,還能夠勉強堅持,速度比之開始,慢得並不多。
地形漸漸複雜多變,鳩摩智的身形時隱時現,他消耗甚大,內力所剩無幾,只得放緩了速度,以免力盡之後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
一進一退之下,兩人漸漸持平,你甩不開我,我追不上你,膠着萬分。
如果光是跑路,他們當然不至於如此疲累,關鍵是之前湖上那番連綿的激戰。
一面踏着木板凌波,一面施展劍氣、刀氣。實在太費內力,待上岸之後,兩人便已然力竭。皆是在強撐罷了。
這座小山本就不大,午時剛過,鳩摩智就下到了一處緩坡,眼見前方地勢平坦,再也無遮無攔,終於停下步子,氣喘吁吁的倚到了一棵樹下。
風蕭蕭也強不了多少。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見他止步不前,奮力的幾個大步躍到了當下。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對面,喘着粗氣道:「你怎麼不跑了?」
鳩摩智苦笑道:「小僧跑不動了!」
風蕭蕭抬手抹了抹額頭,道:「彼此彼此,等喘口氣咱們再來打過!」
鳩摩智盤膝而坐。道:「小僧實不願與風施主為敵。不知這段怨仇如何才能夠化解?」
風蕭蕭「哎呀」了幾聲,道:「我總要替那小姑娘出口氣才是,否則她豈不是白挨了四劍麼!」
鳩摩智頓時無語,心道:「那四劍可都是你射的。」
風蕭蕭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因,哪有果,明王乃高僧大德,不會不明了吧!」
鳩摩智輕揉着重傷的右臂。道:「受教了,此事小僧的確有錯。不過當時乃是為了救段公子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風施主也難言無過。」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呆,然後同聲叫道:「不好!」
他們斗得心頭上火,爭得你死我活,卻將段譽給徹底忘掉了,這一下想起,登時大感不妙。
風蕭蕭豁然起身,道:「咱們還打個什麼勁,先去看住段譽那小子才是正事。」
鳩摩智嘆氣道:「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既失蹤跡,往何處尋?」
風蕭蕭沉吟道:「咱們各走各路,各憑本事去找那小子,你莫要跟着我。」,在他記憶當中,段譽接下來應該會去無錫,雖然不能肯定沒有變化,但起碼幾率極大。
鳩摩智智慧過人,怎會聽不出他的話中必有隱情,斬釘截鐵道:「小僧非中土人士,在中原人生地不熟,不跟着風施主,只怕寸步難行。」
風蕭蕭暗惱道:「娘的,從大理一路到蘇州,全是你在帶路,估計早就將中原地圖背得滾瓜爛熟……」,不過轉念想道:「也好,否則無人引路,我這個大路痴怕是十天半月都繞不出這荒山野嶺,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心中已然同意,口中卻強硬道:「看來終歸還是要先斗上一場。」
鳩摩智微笑道:「風施主何必言不由衷,咱們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該當共同進退才是。」
風蕭蕭雖被他看破心思,卻也不着惱,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明王呢……」,頓了頓,道:「咱們去無錫城。」
鳩摩智雖然不明原因,但這些時日,他也算是徹底領教了風蕭蕭的厲害,知其絕不會無的放矢,當下起身道:「風施主,你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