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陀走上台階,對一名正在掃地的老家人拱拱手道:「請轉告伱家主人,就說中原有客人來訪。」
老家人看了他一眼,轉身慢慢吞吞進府去了,片刻出來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精明能幹,他拱手笑道:「請問這位先生是找沈家嗎?」
「我是三公子派來的,特來送一封信。」
「三公子?」管家嘴裏念兩遍,猛地恍然大悟,連忙道:「先請進府稍候。」
管家將李沙陀請進府門,拔足向內宅奔去,片刻,一名頭戴紗帽,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在幾名家人的陪同下,快步走了出來,激動得連聲問:「送信人在哪裏?」
這個男子便是沈春的父親沈侗仁,自從大哥沈晚椿在去年過世後,由於大哥膝下無子,他便成為敦煌沈氏一支的家主,沈春是他第三個兒子,離家多年,三年前寫來過一封家信,說在豐州任職,現在終於又來消息了。
沈侗仁也聽說了中原發生的巨變,豐州軍已經佔據河東,建立了新的隋朝,這使他對兒子的消息更加期盼。
李沙陀上前施一禮,「先生可是沈參軍之父?我是說沈春沈參軍。」
「正是!正是!」
沈侗仁聽說自己兒子做了參軍事,高興呵呵直笑,李沙陀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沈侗仁,笑道:「在下李沙陀,是令郎同僚。」
「哦!原來是李使君。」
沈侗仁聽出對方並不是普通的送信人,連忙客氣道:「李使君請一併進內堂說話。」
沈侗仁將李沙陀請進內堂,又命人上了茶,雖然他們身在遙遠的西域,但依然保持着南朝的習俗,茶葉也是從遙遠南方運來。
沈侗仁看完兒子的信,臉色有些凝重,眼睛裏閃爍着喜悅和驚疑,他是沈玄檜之子,他們兄弟一共四人,還有一個最小的妹妹,妹妹秋娘嫁給了陳朝大將張忠肅,陳朝滅亡後不久,他們父親起兵反隋,結果被鎮壓,父親和大哥慘死,母親自殺,兄弟三人連同家人一起被流放到了敦煌,一晃就過了二十幾年。
沒想到沈家沒有起色,倒是他們妹妹秋娘成了楊元慶的乳母,女兒出塵更是嫁給了楊元慶,現為楚王側妃,使沈氏家族再次獲得復興的機會,令他心情激動,久久難以平息。
沈侗仁看到信的最後,這才知道眼前這位送信人的身份,他看了一眼李沙陀,連忙拱手歉然道,「原來是李將軍,失敬了。」
李沙陀微微一笑,「沈家主認為隋軍奪取敦煌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不好說啊!」
沈侗仁微微嘆了口氣,「自從隴西李氏建立涼國後,我們這些從南方遷來士族便日趨式微,而敦煌從前的世家大族,如索氏、曹氏、張氏和李氏又重新得勢,屢屢欺壓我們,去年蕭茵茵率領蕭氏家族二百餘人遷回荊州老家,陳家也遷回了丹陽,剩下謝、陸、沈三姓勢力更加微弱,全靠敦煌郡司馬陸淳興庇護,否則我們也得被逼遷走。」
李沙陀明白他們的難處,現在中原戰亂,不到迫不得已,誰也不會遷往戰亂之地,可見這些江南士族所受到的壓迫,但沈侗仁不肯詳細說,李沙陀也不好多問。
李沙陀卻很關心另一個人的情況,他連忙問道:「那李珠將軍呢?」
李珠就是當年的楊大郎,被楊元慶留在敦煌為都尉,掌管敦煌之軍,沈侗仁冷笑一聲,「此人麼?若不是此人,涼國的軍隊怎麼可能輕易奪取敦煌郡,他認了李軌為義父,被封為右武衛大將,便搖身一變成了李兆錦的侄子,充當李兆錦的急先鋒,奪走我們的土地和糧食,陳守和的兩個兒子便是被他所殺,陳家被迫遷回丹陽郡,蕭家的商隊也是被他所搶,馬匹和駱駝變成了軍隊之物,財物獻給了李兆錦,他還娶了索家之女為妻,現在風光八面,我背後都叫他李豬。」
李沙陀心中大為驚訝,蘇將軍告訴他,這個李珠是他們可以信賴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沉吟一下,李沙陀又問道:「這個李珠現在在敦煌郡擔任什麼職務?」
「他是李兆錦的兩名副將之一,出了名的冷酷無情,將軍最好不要去找他。」
沈侗仁嘆息一聲,雖然隋朝想奪回敦煌,而且封他兒子沈春為敦煌郡太守,這固然令人欣喜,可是他們確實幫不了隋軍,他們的土地全部被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