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偉說了一段很不符合他身份的話語,然後自嘲一笑:「古往今來為國為民的話有太多人說了太多,隨着時間推移,我也越發力不從心,再也不會因為簡單一句話而熱血沸騰,心中激盪,回頭想想,似乎徐驍當年的一句話最為貼合本心。」
潘安微微一愣,大人從不否認西涼王豐功偉績和卓越戰功,凌煙閣上第一幅肖像——徐驍披甲像,還是宰相大人力排眾議親手掛上去的。這麼多年朝廷雖然掣肘西涼,但是卻從來沒有背後下黑手,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這一切一部分原因是宰相大人在其中斡旋。
即使當年,因為挺進大別山戰略的延誤,徐驍曾經踹過宰相大人,後來又因為潘仁美劫持林婉兒的事情,逼迫宰相下過跪,宰相大人對徐驍的評價依舊很高。
可是,僅從為人一道,宰相大人從來都沒有看得起徐驍,一個目不識丁,只知道戰場廝殺的魯莽匹夫,一個不計後果,莽撞行事的草莽英雄,宰相大人是看不在眼裏的。
潘春偉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徐驍確實不是一個斯文人,相反粗俗不堪,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陛下引薦,當時高朋滿座,群賢畢至,少長咸集,聚集了大魏國大部分賢德,是朝廷平定天下的中堅力量,郎朗笑聲,是何等意氣風發。這時候,徐驍進了大帳,一身蓬頭垢面,一臉絡腮鬍徐,一雙眼睛在眾人身上掃了一遍,然後……當着眾人放了一個屁。」
說到這裏,潘春偉忍不住笑了,不住的搖頭,仿佛當年事情歷歷在目:「這個屁不但響,而且臭,整個大帳頓時烏煙瘴氣。人人舉袖捂面。徐驍也是尷尬一笑,解釋說是,早上媳婦炒了些豆子,一不小心吃多了。諸位海量,海量。哎,你瞧瞧,這人想用一句海涵都能用成海量,真是平日裏喝酒喝多了。後來。徐驍更是醜態百出,關鍵是他還不自知,自我感覺良好的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我與徐驍從來沒有深談過,即使聊起來也是雞同鴨講,驢唇不對馬嘴,但是他入涼封王之時,我和陳賢站在城樓之上,徐驍策馬而行,緩緩回頭。衝着上京城喊道,我徐驍無愧於心,即使趙建成和趙元吉活了過來,我徐驍還要再殺他們一遍。」
「當時我和陳賢的臉色都不好看,徐驍這莽夫不知道,因為朱雀門事變的原因,他的這條命是如何九死一生保下來的。後來,我漸漸明白過來了,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當年太后和靖安王以及朝廷多少人都想要他的命,他也知道此去西涼便是抵抗西胡,還要背負罵名,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他不在乎,他問心無愧。」
潘安默然無語,宰相大人不沉迷權勢,也不在乎名聲美譽,他在乎的是問心無愧:「老爺,潘安剛剛真的混賬了。奴才再去給您沏一杯八寶茶。」
說着,他悄悄退了出去,出了門,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中一片開闊。
潘春偉從新坐回,伸手翻開一本奏摺,心中卻突然一突,心神一陣,好像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卻總是抓不住,靜了靜心神,從新回到奏摺之上,看了兩眼,便眼前朦朧昏花,心神再次不寧起來。
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緩緩站起身來,思索着朝廷近來發生的事情,心神更亂,他努力去穩定朝堂局勢,可是某些事情發生出現的太過蹊蹺,蹊蹺的讓人很難不認為背後有陰謀,而今年冬天又格外的冷,天寒地凍,不知道有多少人腰凍死在街頭巷尾,不過幸好鎮北軍裁軍及時,省去戶部向鎮北軍播發糧草,能夠救活不少難民,至於西涼,還是按照以往那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漕運之上的放放水,畢竟西涼也是大魏國的一部分,那裏的民眾也是大魏國的子民。
歸根結底,這份功勞還真能夠算到鎮北軍身上,鎮北軍裁軍可真是恰到好處,恰到好處?這四個字突然冒出,潘春偉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至今他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即使裁軍對於朝廷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可是夏侯襄陽過於主動的裁軍無論出於何等原因都好像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不多時,潘安端着熱茶進屋,輕輕放在桌子上,一聲告退便走了。
潘春偉雙手捧起熱茶,暖暖手心,輕輕抿了一口,溫熱入胃,終於有了一點舒坦。他不由的又想起一件事,朝廷內有個笑話,說朝堂之上有三寶:陛下、宰相和陳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