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家鹿氏和陳璋去了建康府。
陳十三走時,鄒晨一家前去送行。她看着哭得痛不欲聲的鹿氏,深深嘆了一口氣。
生離死別,莫過於此。母親與兒子分離,乃是痛中之痛。陳家,並不是什麼良善之家,豈有讓母子活生生分別的?鄒晨一瞬間對陳家的觀念徹底改變,一股厭惡浮上了她的心頭。
真是後悔,當初隨便指了一個人,若是早知道陳家如此,真不該答應和這樣的家族結親。鄒晨冷冷的看着陳琦抱着鹿氏痛哭,僅有的一點好感也隨着這場母子分離飄到了九霄雲外。
果然千年世家都是外面光鮮內里骯髒,當初真應該找一個農戶或者鄉紳,哪怕他們粗俗些也好,總比這樣勾心鬥角要乾淨的多。
她突然想起紅樓夢裏說:整個賈府上上下下,只有門前那對石獅子是乾淨的……
鄒晨從送別回來之後,一路歡顏不展,象是有滿腹的心事,家裏人以為她是為了陳十三而憂傷,任她一個人坐着一輛馬車想着心思。
快到鄒家莊時,突然有一騎從車隊後奔來,越過了幾輛馬車停在了鄒晨的車前。
陳琦氣喘吁吁的伏在馬背上,累的說不出來話,黃麗娘見狀急忙讓人把他給攙扶到了自己的車上。
「琦哥!你這是怎麼了?」黃麗娘拿起汗巾輕輕的替陳琦擦臉上的汗珠。
「嬸娘!我,我想和晨妹妹說說話,……」陳琦雙目中垂着淚水,乞求的看着黃麗娘。
黃麗娘憐惜他剛剛生離了父母,想了半響後方道:「先隨我們回莊子吧,……」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陳琦被這一拍所感動。眼中大滴大滴的垂落着淚水。
黃麗娘事帶着陳琦到了西院,讓人把鄒晨喊來,她則是回了屋子裏,讓杜昭和牛媽媽一左一右站在鄒晨的身後監督着她與陳琦。
鄒晨坐在走廊中並不看對面的陳琦,低着頭把玩着腰間的青色絲絛。
「晨妹妹,……」陳琦終於忍不住了,他低啞着聲音開口「我阿爹阿娘都走了,……留下我自己,我。我很害怕。」
鄒晨聽了這話抬起頭,隨意地反問了一句:「你怕什麼?他們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不!」陳琦將身子伏在了案几上,緊張的看着鄒晨的眼睛。「他們不回來了,永遠不回來了。他們不要這個家了,我阿爹他不想要這個家了。」
這話聽得杜昭和牛媽媽眉梢亂動,倆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出聲。
「不可能!」鄒晨失笑「永遠不回來。那就是和這個家絕裂。難道陳伯伯不想要陳這個姓氏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們不要這個家了,你懂嗎?」陳琦痛苦的看着鄒晨。
這句話里實在是有太多的信息含量,不要這個家。放棄對這個家的歸屬感,這對於一個古人來講是簡直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鄒晨只當陳琦過於悲傷說的胡說。
「我的阿爹放棄了宗長的職位。以後他就是一個遊子,一個沒有家的遊子。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不要我了,……」陳琦咬着嘴唇臉色煞白。
「怎麼可能呢!」鄒晨低聲安慰他「父母怎麼可能放棄自己的孩子。你瞧瞧今天鹿伯母哭的多傷心,連陳伯父的眼睛都紅腫着。他們怎麼可能不要你?」
「你不懂!」陳琦猛地搖頭。「我是個質子,我是他們留在家裏的質子。阿爹答應把我留在家裏才換走了阿娘和弟弟,如果我不留下來,就得把弟弟留下來。阿爹他,……」
鄒晨突然之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陳伯父肯定是早就想離開陳家,可是一直苦無機會,終於趁着中了榜眼外放之際,要求帶走妻兒,卻被家裏拒絕,於是只能留下一個兒子。
陳家好麻煩!鄒晨搖搖頭。
「你家裏,是不是兄弟失和,有鬩牆之事?」鄒晨試探的問道。
「我六伯乃是嫡長子,按理應該長子繼承家業,可是我祖父卻偏偏喜歡我父親,一心一意的想把祖業交到我父親手中。我父親卻無意處理族中事宜,所以便裝瘋賣傻,每日留流於青樓妓館之中。原本,父親準備這樣過一生。可是隨着我年齡越來越大,祖父竟是生了把祖業交到我手裏的念頭。父親不得已,只能去參加科考,然後把我們帶走,……可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