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隨着這一聲媽,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無數已經蒙上了塵埃的記憶碎片粉然飛揚,像刷刷旋轉的走馬燈,像深秋寒風中的落葉,像冬日灰色天空中呼嘯的雪花,在元鷗腦海中肆意翻飛:
眼角烏青的女人面容扭曲的微笑,「小鷗,快拿着,媽偷偷從他口袋裏掏的,去交學費!」
無數器物落地的聲音中,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靠近,他不斷揮舞着拳頭,對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狠狠砸着,「臭婊/子,拿了老子的錢去養賠錢貨!」
年幼的元鷗像泥塑一樣呆呆的站着,身上掛着個破舊的書包,髒兮兮的小手裏還捏着一把同樣髒兮兮的零鈔。她看着披頭散髮的女人聲嘶力竭的沖自己喊,「跑啊,跑啊!」
……
女人的瞳孔在一瞬間劇烈收縮,然後像是被開水燙了一樣開始拼命掙扎,「不是,你認錯人了,我不」
「你當我瞎嗎?!」元鷗的腦子嗡嗡響,她的嘴唇發顫,聲音幾乎撕裂,眼珠子都隱隱發紅,「還是你真的傻/逼到以為這種狗血電視劇中的招數能在現實生活中適用?!」
像是被吼懵了,對方在瞬間的呆滯後終於崩潰,兩隻眼睛裏洶湧的流出眼淚。
心情無比複雜且煩躁的元鷗用力搖了搖嘴唇,一把鉗住她的胳膊,「我們需要談一談。」
半個小時後,碧竹茶室。
之所以選擇在這裏,是因為它是距離糕點屋最近的一家注重*且有隔音包間的場所。
包間裏,元鷗和盧雲面對面坐着,中間隔着一張桌子,兩人一言不發。
能生出元鷗這樣容姿過人的姑娘來,盧雲必然也是美人一個。只不過之前的日子太過不順遂,心裏發苦,皮膚粗糙不說,容貌也是大打折扣。直到這幾年因禍得福脫離了苦海,這才算是漸漸地養過來了。
然而此刻的盧雲眼眶紅腫,這種程度顯然不是剛才那一場哭泣所能達到的。
她偷眼看了看元鷗,嘶啞着嗓子率先開口,「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元鷗冷笑一聲,聲音中不乏譏諷,「暗自觀察了這麼些天,還用我說嗎?」
盧雲的眼中再次蓄滿淚水,不過還是強忍着沒有讓它們落下來。
她掩飾性的垂下頭,略顯神經質的重複了幾遍,「對,說得對,說得對。」
看着當年突然消失,現在又突然出現的母親,元鷗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恨嗎?
愛嗎?
抑或是在經歷了幾年的艱辛之後已經心如死灰?
她自己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在令人窒息的尷尬氣氛中,盧雲忽然別過身子,低頭把自己的長髮都撥到一邊,露出來從右耳後方一直到斜着蔓延到頭頂的,將近十公分的駭人傷疤。
「我知道我沒盡到當媽的責任,可是我沒辦法小鷗,那時候我差點就死了,周圍的鄰居沒有一個出來勸架的,我渾身是血,肋骨都斷了一根,大半夜的像狗一樣爬到馬路上攔車,差點被人壓死。」
說到後面,盧雲的聲音已經哽咽的說不下去。她低着頭,可是元鷗還是能看見有大顆大顆的水滴從她臉上噼里啪啦的落下來,然後迅速在衣服上暈染開來。
「我,後來我怕他再對你,對你下手,一好了就求老張帶我回去找你,可是,可是全村的人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
盧雲像是瘋了一樣,抬起水淋淋的臉看着元鷗,泣不成聲,「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我就覺得自己瘋了!我的女兒不見了!可是他們沒人知道!都是鄰居啊,我差點被打死的時候他們不管就算了,可是你還是個孩子啊,他們怎麼能這樣!」
她的全身都在哆嗦,嘴唇打顫,說的話也全都像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從體內深處擠出來的嘶吼,聲聲句句都帶着血,沾着淚。
元鷗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能哭成這樣的樣子,能難過到這個地步,此刻的盧雲看上去幾乎就要崩潰,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又或是能不能上前安慰。
盧雲說的事情其實並不罕見,在他們那樣貧窮落後的地方,作為一個外來的媳婦,一旦出了什麼事,哪怕是人命,村民們都會遵循着多少年來不成文的規矩,無條件的維護本地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