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分秒必爭。
三連九排當先推進到東邊鎮外百米,左前方向響起了捷克式輕機槍的嚎叫,右前方也響起了捷克式輕機槍的嚎叫,隨即大片步槍彈雨伴隨而至,當場打翻了十幾個戰士,余者撲進荒草繼續痛苦,切身體會着被火力交叉的夢魘。
想要還擊卻無法還擊,不站起來就只能看到滿眼荒草,而敵人只需要朝他們的大概位置一遍遍盲掃,草葉斷了又斷,黃花折了又折,四面八方都是咻咻不止的死神呼嘯聲。
有戰士在綠色的茫然中呻吟,有戰士在糾結於所攜帶的僅僅兩個子彈橋夾,也有戰士終於意識到正確的決定應該是繼續向前匍匐,卻無法喚醒附近的茫然戰友,於是嘶啞喊着排長,可排長死了,再喊副排長,無盡的呼嘯聲中也沒有任何回應。
「現在由我指揮!九排!別停下!向前爬!向前……」
這是他年輕的最後一句話,嘶啞的不甘,帶着恐懼的勇敢,被路過的彈道穿過了脖子,也戛然而止。
敵人的火力位置亮出來了,讓胡義那烏鴉嘴說中了,起伏不大的地勢,三個略高的位置上被敵人建立了三個臨時火力陣地,每個點布一個排兵力,犄角狀拉開佈局,西邊可以依靠重機槍,所以東邊放了整整一個連;這不是包圍,卻比被包圍還噁心。
打鬼子的時候,這陣勢沒守住過什麼陣地,因為鬼子總能轟平一翼,轟掉機槍,然後形成反包抄;可是在缺槍少彈的三連面前,只能拿人填,然而三連又不是二連,連填人衝鋒的經驗也不足。
三連八排向右翼出鎮了,他們被授予的使命是進攻人右翼陣地,當然,是佯攻,是謹慎前進,因為隨後會有七排從他們身後再向右,迂迴包抄敵人右翼。
可能郝平一輩子都沒像今天這般喊過,很快就把嗓子喊啞了,聲音聽起來像鴨子,其實,所有陣地上的喊聲都像鴨子,自古以來,陣地上就沒有動聽的聲音,只有聲嘶力竭。
三連七排剛剛奔至最後一堵牆後,幾十個戰士驚慌喘着粗氣,摔沙包一般稀里嘩啦在牆後倒成一片,牆後便是東方荒野,被牆隔着,槍聲聽起來似乎無處不在地迴蕩,牆頭因流彈衝擊不停落土,被某些喘粗氣的吸入後猛烈地咳,慌與累還未結束便傳來連長毅然的嘶啞:「七排!向右,向右包抄!現在!你們想要等到八排死光嗎?啊?我說現在……」
同樣疲憊的七排長拎着漢陽造竄出牆外朝牆後的全排猛揮手:「起來跟我上!」
很大無畏,是好樣兒的,站在彈雨呼嘯之中,腿不屈腰不彎,他想當榜樣這沒錯,可現在還不是衝鋒,他的無經驗表現雖然給了戰士們勇氣,同時也讓他的戰士們變得像他一樣盲目,本該低調的包抄變成了明晃晃的登場。
與此同時,興隆鎮南方的敵軍一個排,正在向東迂迴支援的半路上,像是溜在荒野中的一串老鼠,猥瑣,並小心翼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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