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機會就讓陛下親政,那可真是,先帝保佑了。
王嶸笑眯眯的從他面前走過去,打招呼笑道:「尚書大人最近臉色不錯啊……若是得閒,不若到我府上喝一杯?」
&大人才是真健朗,老夫已經老咯,比不得大人。」
&聞盧大人愛喝大紅袍?我那兒倒是有底下人孝敬上來的幾兩頂級大紅袍……不知大人肯不肯賞臉?」
&相大人相邀,老夫哪有不去的?好說、好說嘛。」盧閔正雙手攏在袖子裏,一張老臉上笑的滿是皺紋。
王嶸也笑了,他前段日子吃了那麼大的幾個虧,哪有不討回來的道理。他在官場浸淫二十幾年,從一介寒門庶子,坐到權傾朝野的宰相,那些小打小鬧算什麼,他要出手就是一擊必殺。
你攝政王和小皇帝不是想聯起手來對付老夫嗎,你們不是感情親厚嗎,……老夫倒要看看,你們的感情,到底有多親厚。
說白了,皇家的親情……值幾個錢吶?
就不說前朝了,夏朝開國六七十載,只有四個皇帝,開元帝自是不必說,那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開元帝逝世,戾太子(後來追封)登基,削藩要削諸王的腦袋,諸王叛亂,才被先帝從血雨里搶到這一個皇位,那四年混戰死了多少人暫不必說,只看看皇室……差不多就剩下先帝這一支獨苗苗了。先帝這一脈,昭明太子不明不白的死在邊關,小皇帝才被立為皇太孫,回宮後康王立即逼宮謀反,不還是死在了自己兄弟現在的攝政王手裏。
他就不信,對着這萬里河山,對着那至尊寶座,你翊親王就真能無動於衷,你小皇帝就真能熟視無睹——你們就真能親厚一如往常,兩人之間毫無芥蒂!
或者你們叔侄當真感情深厚心無芥蒂,但你們手底下的人可不會這麼覺得。
丞相大人有說有笑的和吏部尚書走出了宮門,上了各自回府的馬車,期間兩人談好一同品鑑一會網丞相家的大紅袍和盧尚書家的桂花陳釀。
奉天殿的大臣一個個都懷揣心思的離開了,散了一個乾淨,祈舜卻抬步就往後面的宮殿走去。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應當是步履悠閒的往拙政殿走去,在奉天殿偏殿的門口,玄瀾會站在那裏等着他,然後他會落後玄瀾半步,兩個人一同走去拙政殿,在這一段路上,他會給玄瀾講他在宮外的見聞,玄瀾有些時候會追問兩句,但一般不做太多的情緒外露——他從三年前,就已經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了。
他自問問心無愧,不曾覬覦玄瀾的皇位,也不曾戀慕攝政王一言九鼎的權勢。他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兩世皆為天之驕子,這些東西他早就看淡了。
可是不是他說不覬覦不戀慕別人就信的人,盧閔正那些堅定的帝黨不會信,他自己手底下追隨他的那些人也不會信,甚至於——玄瀾,也不信。
他早有所料,從三年前接過先帝的遺旨,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幕。只是沒想到,提前了兩年。
畢竟他說自己並不貪戀攝政王的權勢,對陛下並無二心,別人只消問一句:「既如此……王爺為何不願讓陛下親政?」
為何……為何,有些話不必說出口,他自己心裏清楚便好,不消讓外人知曉。
以玄瀾的資質,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那些弒兄弒叔的罵名,怎麼能頂在他頭上,那些陰暗齷齪不擇手段的手段,也不該由他來施展,玄瀾就該像他父親他祖父一樣,堂堂皇皇,帝恩浩蕩。
權佞的罵名,他來背就好。
兩年後玄瀾大婚親政,他必把一個清平的朝堂交到他手上,而後遠離廟堂隱於江湖。
此後他做他的千古一帝盛世帝王,嬌妻美妾弱水三千;
而自己這一縷異世孤魂也當自有歸處,山山水水誰說風景不如廟堂。
玄瀾仍舊在偏殿處等他,他快步迎上去,落後半步於帝王,玄瀾對他說「走吧。」聲音平淡平穩,就好像今天的大朝會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大朝會,並沒有什麼讓王黨帝黨針鋒相對的事情發生。
到了拙政殿,兩人依舊一如既往的看摺子批摺子,絕口不提今日朝堂之上發生的事。
到了要離開的時候,玄瀾拉住他的袖子,說:「皇叔,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