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舜和平日裏那個懶散悠閒的王爺根本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冷峻森嚴,千軍萬馬毫無畏懼。這些素質參差不齊的叛軍自然不是天狼衛的對手,最後逃至無可逃,戰至無可戰,段祈嘉站在山腳下,長劍橫頸,看着祈舜冷笑一聲,好像輕輕的說了一聲什麼,自刎而亡。
祈舜僵立在原地,他不敢動,身後的人自然也跟着他一動不動。
風吹散了亡人最後一句遺言,祈舜聽見那兩個字是「……二哥。」
莊王戰死,主將潰逃,那剩下來的三萬叛民就是一個很頭痛的問題了。
百姓可以造反,玄瀾可不能真把這三萬人全都斬了。充作徭役,修渠去,算是「戴罪立功」,做足三月後再發些工錢,還怕他們有怨言?
人就是這麼犯賤的動物,直接徵發徭役必要惹的民怨沸騰,「戴罪立功」反而讓這些罪民感恩戴德了。
修渠通山之後,雲貴之地直接與川陝連通,雲貴素來多山珍,還有聞名天下的蜀繡,互通之後必然能改善雲貴兩地貧瘠的境況。
既解決了當下叛民的問題,還一次性讓雲貴再無天旱之憂,順帶還能改善兩地民生經濟——雄才偉略不過如此。
當得了心懷天下四個字。
大臣們也是感嘆,得虧王爺沒有反叛之心。
也虧的陛下有這個魄力——換個人來,恐怕根本就容不下王爺,也就只有陛下,對王爺能做到毫無間隙的信任;也只有王爺,才能這麼心無雜念一心一意的支持這陛下。
簡直了,連項吸吸鼻子,這位六部尚書中最後一個知道陛下同王爺之間事的人,突然有點想自家夫人了。
——回去的時候路過松露居一趟,夫人昨日還念叨着,想吃松露居的雲片糕呢。
待罪立功的法子是祈舜提出來的,但三月後再發工錢卻是玄瀾補充上去的。雖然按照他自己的性子,是恨不得把那三萬叛民直接一刀砍了乾淨的。但身為皇帝,他足夠理智也足夠冷峻。對於人心的把握讓他清楚,三月後去除這些罪名的待罪之身,開始結算工錢,才最能夠刷聲望刷民心。
說白了,這些升斗小民根本不值得他計較。
升米恩斗米仇,若是一直只給蘿蔔不給大棒,這些人只會得寸進尺。索性玄瀾左手蘿蔔右手大棒的功夫玩的無比之溜——給自己刷聲望不算什麼,不遺餘力挑祈舜在民間的聲望才是最要緊的,最好聲望高到讓朝臣無話可說,能夠直接封了他一字並肩王。
莊王戰死後,主將潰逃,三萬叛民被俘,戰戰兢兢不知自己未來命運如何。半旬後,有一些同伴被拉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過,多為什長百夫長一類。後來翊親王親自過來同他們說,「被拉出去斬掉的全部都是莊王舊部,諸位原籍在雲貴兩地的,陛下特免了死罪——雖說是受人蒙蔽,然死罪可免,活罪終究難逃。」
那個在戰場上鎧甲凜冽的年輕將軍,現在一身雲紋錦袍站在這污濁之地和他們說話,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清貴的貴公子模樣,聲音儒雅而溫和。
&免雲貴之地再受旱災之苦,陛下下令,打通杔山,在麗江和雁江上游修建明渠。爾等須為徭役。服徭役滿三月後方可脫離待罪之身。」
不過是做一些徭役……而且也算是為家鄉效力吧,不用背井離鄉。
大家心裏都鬆了一口氣,暗道陛下仁慈。
事實上,他們並非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畢竟雲貴這邊的人最關注的就是這件事了,大街小巷裏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聽說,最初的最初,陛下是不想饒過他們的,畢竟他們的罪名是謀反。是王爺,整個天下間也就只有王爺勸得住陛下,王爺極力尚書陳情,才給他們爭取來一條生路。
後來的後來,王爺都已經回了京都了,三個月的徭役期滿了,第四個月都快結束了,杔山也快打通了,他們卻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一筆細微的工錢。
仔細去打聽才打聽到,「是王爺,王爺說既然三月之後,你們已經脫離待罪之身,那麼再做下去就必須得發工錢。」
&下原本是不願意的,只是敬重王爺,這才同意。」
五大三粗的幾個漢子手裏拿着幾串銅錢,感覺掌心發燙——原本因為長時間勞作而生的那些怨憤早已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