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衝的縱深。
步卒對抗,或是步卒對抗騎兵,講究陣形密集,但必須要彈性,陣列與陣列之間要有緩衝的縱深,槍矛兵、盾牌手、弓弩手列陣要有層次,要能相互支援,而不是跟鐵砣似的擠在一起,甚至連呼吸都困難。
這種情況下,光線又昏暗,實在無法想像一旦正面的步卒沒能扛住甲騎的衝擊,往後潰敗,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甄封的侍衛們拼命打馬過來,圍着方陣的後翼大喊大叫。從右翼調兵過來,已經來不及,唯有希望左翼的軍官們能保持理智,帶着部眾,從擠成鐵砣似的方陣里剝離開,形成更多的有彈性小方陣,才可能避免徹底的崩潰。
很可惜,高麗人的動作太慢了,當前列的盾陣、槍陣給踐踏殘,第一列甲騎分成兩列,往兩翼穿插、切割。
第二列甲騎開始提速衝刺,在星月光輝,仿佛移動的山丘、又仿佛是奪命的幽魂。高麗步卒的密集陣形,就算是堅固又堅韌的樹幹,也在甲騎的強烈衝擊下,給撕開、啄破一層又一層。
「回去,回去!」督戰隊高舉戰刀,揮砍潰逃的亂兵,不能讓他們衝過來,但淮東軍的甲騎就在前面,馬蹄踏動,大地顫抖,督戰隊的軍官也手打顫、腳發軟,忍不住要撒腿逃跑!
看到第二撥上來的甲騎在衝擊力變弱之後,分成兩列往兩翼切割,海陽郡兵馬司副統制使權之相,心想還有機會,朝着手下的千夫長鄭信怒吼,要他親自帶隊往前沖:「不要管什麼,往前沖就是。這邊太密集了,就要崩潰了,讓更多的將卒往前沖,陣形就能拉開。無論是敵人,還是草樹石頭,只要是擋在前面的就摧毀掉,這樣才能避免滅亡!」
只是權之相的希望像流星一樣,在空中閃爍了極短的時間,就給第三列衝刺上來的甲騎撲熄。
第一個千人隊,在三撥甲騎的連續突衝下,就像給強行啄開的樹幹,露出鮮美的蟲子來。權之相與十數名親衛,沒來得及撲在淮東軍的甲騎做最後的廝殺,就給己方潰兵衝散,權之相死一杆騎槍的斜刺之下。
數以百計的潰兵,不再訓練有素,也沒有軍官組織收攏,他們在昏暗的夜裏,只是下意識的往淮東甲騎、甲卒殺來的反方向逃命。潰兵所造成的連鎖反應已無法控制,擠在白鳥砦與溪野原邊緣戰場裏的五個千人隊,幾乎就有眨眼間就像雪崩一樣瓦解……
「啄木鳥喙硬如鑿,舌長而能伸縮,爪如鐵鈎,食蟲時,以鐵鈎之爪抓住堅木,用如鑿之尖喙,將堅韌的樹皮鑿開,再用舌長將樹洞裏的蟲子捲舌出來!」
周普將佩刀解下,抓在手裏,想着林縛所說的啄木鳥食蟲戰術,沉聲下令:「解弩、取刀,上馬。」他將親自率領五百披甲輕騎,持戰刀,從高麗人的潰兵里穿插過去,直接去強襲高麗人在白羅河東岸的中軍營帳——五百披甲輕騎就是啄木鳥可以伸縮自如的長舌。
為了追求快速如風,將高麗人切割撕碎,周普下令諸騎卒都隨他將騎弩解下,只用戰刀揮砍作戰。
唯有將高麗人在白羅河東岸的中軍營帳擊潰,沿白羅河東岸掃蕩,將潰兵往右翼趕,才能將溪野原上的高麗兵卒徹底的殲滅!徹底擊潰高麗人的抵抗意志!
看着左翼像雪崩似的瓦解,甄封心如刀割,他來不及心痛,必須在左翼與中軍營帳之前建立阻隔帶,防止潰兵往這邊衝來。右翼還完好,只能保住右翼的五個千人隊不受到衝擊,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當五百披甲輕騎舉着在月下雪亮的戰刀,從潰兵里搶先殺出的時候,甄封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甄封給侍衛簇擁着往右翼陣列逃,整個中軍帳數百兵馬,都往右翼倉惶逃去,根本無人有心留下來去攔截月夜奔襲而來的淮東騎卒。
周普自然是率騎兵咬着住高麗人的中軍打,邊殺邊把他們往右翼趕,有心順便將右翼陣列也沖潰掉!
這時候高麗人有一個千人隊從西岸調來,陣形不整,人心惶惶。正過河時,那奔趹的馬蹄聲密如暴風驟雨,馬頭涌動的陣列,仿佛傾泄而來的山洪掃過。
這本來是高麗人能抓住的最後一個機會,就是周普都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有一支千人隊渡河而來。這支千人隊若是直接衝殺淮東五百輕騎的側翼,沒有什麼防備的五百輕騎必定陣形大亂、傷亡慘重,自然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