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點得一清二楚。雁逸淺怔,心下詭異的感覺愈烈,暫且摒了息不再妄言。
那老婦支着木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待她轉過身,雁逸看到她蒼老的面色之下,目光如炬。
她一步步地踱過來,木杖一下下敲着地面,山谷間迴蕩出空寂的聲音。直至走到很近了,她才停下,微眯着眼打量着雁逸:「你是為國巫來的。」
雁逸平靜地一搖頭:「主上遭了邪術……」
「不不不,你是為國巫來的。」老婦人的木杖急促地擊了擊地面,說得很篤定,「你忠於戚王,但你欣賞、你傾慕國巫,嘖嘖,可是你的妹妹與她有些舊怨,你便又覺自己也該對她存怨,假作不知自己的心思。」
雁逸雙眸驟然一顫,睇一睇她,又定氣道:「並沒有,你不要胡說。」
「哦,是嗎?」老婦笑起來,繞着他踱步子,「那你在旁人懷疑她對戚王施邪術時,出言為她說話;出征的時候,留人注意她的安危?」
「我只是覺得她不該平白喪命而已。」雁逸理所當然道。
老婦在他背後朗聲一笑,聲音又壓下去:「那你給弦公的信呢?你察覺戚王給她下藥之後,立刻就往戚國送了信,弦公這才知道她身在戚國——你看不得她受欺負。那欺負她的人是你所效忠的人,你還是想幫她跳出去。」
他一直以為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知道這些!
雁逸倒抽了口涼氣,冷汗涔涔而下,他轉身愕然盯向那老婦,等着她的下文,想知道她意欲如何。
那老婦只是笑意殷殷的,如同在看一個孩童一樣笑意殷殷的:「多有趣?你為她,不知不覺地做了不少背叛戚王的事情。」
他窒息地看着她。
「命運弄人,上將軍。」老婦目光幽幽的帶着玩味,「為了感謝您來接我們出去,我才這樣提醒您——戚王中邪術這件事,最深處的真相,您還是不知道的好。這事啊……」
她搖着頭走回那案前,木杖拎到案頭撥弄着,將案上的占卜石盡數撥亂了,聽上去像在自言自語:「她的占卜是代月主傳意,敢對此動手腳的人,一個個都是嫌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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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歇下來,阿追一直在感慨自己這回內傷真不輕。
——雖則並不見什麼明顯的傷痛,但一直渾身酸軟無力、體力不支得厲害。這幾日她都是醒來兩三刻便就又能犯困,一困就困到哈欠連天。
這種時候看到嬴煥也在繼續被邪術攪擾,她就總不厚道地覺得十分欣慰!
於是主帳里不止一次呈現了「主上在吐黑血,國巫在邊打哈欠邊笑」的奇妙場景。起初還眾人都為戚王提心弔膽,後來直被她帶得連緊張都緊張不起來了。
然則阿追其實並非真以此為樂,箇中驚險她還是心裏有數的——只不過,雁逸不帶烏村的人回來,她對此也束手無策。如此這般,與其把憂心忡忡寫在臉上,倒還不如多笑一笑。
這思量她自然沒同嬴煥說過,嬴煥也不曾因為她的笑就生氣,頂多看着擦完黑血的帕子嘖嘖嘴:「你再笑——再笑就抹你一臉。」
他說着一個眼風掃過去,阿追趕緊給面子地把笑音止住了。但眉眼仍是彎彎的,側躺在榻抱着被子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反倒不自在。
他便將帕子扔給了侍從,舉步踱到榻邊:「看什麼看,你不困了?不困就有勞先說說正事——那邪巫怎麼回事?你們是舊相識?」
「別說得這麼文雅,我們這叫死敵。」阿追懨懨地說得直白,又打了個哈欠,拍拍榻邊意思是允許他坐。
嬴煥落了座,她三言兩語說了從前的糾葛,而後又說:「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學的邪術,還學得這麼厲害。唉……也不知烏村那幫人能治住他不能。」
她邊說邊翻了個身,翻成了趴着。小腿翹起來互相碰來碰去,碰得一響一響。
嬴煥兀自靜神想了想,回頭剛要再問一句,就看到了她這副隨意的模樣。
又見她一雙笑眼還停在他臉上,微一滯,忘了問正事:「……你總看我幹什麼?」
「你好看啊。」阿追不假思索地一說,下一瞬就把頭栽到了臂彎里。
戚王的目光在空中移來划去,覺得落到哪兒都彆扭。
窘迫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