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慢悠悠道:「我說林二狗子,小尼姑的債你是還清了,可她肚裏的孩子呢?」
「孩子?」金鼎神僧怔了怔。
「就算小尼姑擋了你的道,死了也活該。可孩子總是無辜的吧?」刁小四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娃兒,還沒來得及從娘胎里鑽出來看一眼老爹長得是啥樣,就跟着他娘一塊兒嗚呼哀哉了,怎一個慘字了得……」
「住口!」金鼎神僧的心緒莫名波動,煩躁地厲聲呵斥道。
假如在平日裏,即使刁小四提起這件事,哪怕說得天花亂墜口乾舌燥,也不可能對他產生一點影響。但這時他的禪心已在不知不覺中生出嫌隙,竟有些不能自持。
刁小四盯着他赤裸的胸膛,說道:「為了給小尼姑還債,你打了自己成百上千拳。不曉得這個無辜夭折在娘胎里的娃兒,值得你用多少拳來換?」
金鼎神僧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眼神也失去了那種目空一切的鎮定,變得冷厲森寒,徐徐道:「你想是多少拳?」
刁小四一看有門兒,嘿嘿笑道:「那得看孩子在娘胎里有多大了,一天、一時、一秒鐘抵一拳,還不是你自己看着辦。」
「我看,」金鼎神僧冷冷一笑道:「殺你,用不到五十拳!」
「唿——」他的身形穿越幽幽篁竹,右拳樸實無華不含半分殺意徑直轟向刁小四。
刁小四站立在原地巋然不動,滿不在乎地望着金鼎神僧的拳頭,笑着道:「林二狗子,省點兒力氣吧。我要是能教你打着,就不會站在這兒。」
話音未落,金鼎神僧的拳頭砰然打中一株篁竹,「喀喇喇」脆響竹葉搖落,卻離着刁小四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罪惡之林?」金鼎神僧強咽一口激盪的氣血,鼻中冷冷一哼抬手掣過戒定慧杖,說道:「你的把戲結束了!」
沒有光,也沒有風,他就是那樣安安靜靜地佇立不動,身周圍的篁竹卻遽然間像蠟燭一樣的融化,連帶瀰漫在林中的水霧一同消失,形成了一片不斷向四周蔓延擴展的虛空。
「莊嚴淨土……」刁小四倒抽一口冷風,倒不是因為老賊禿終於忍不住打開了道天,而是眼前的莊嚴淨土無形無影,幾乎和龍城老爹的無奇道天不相上下,自己要是被卷到裏頭,十條命也不夠用。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的煙雨江南陣壓根就不是莊嚴淨土的一合之敵。道天所過之處犁庭掃穴風捲殘雲,那些篁竹排山倒海似地往後倒推——不,不是倒退。那僅僅是眼睛裏的錯覺,而是竹子兄弟們在由遠至近地不斷消融。
忽然金鼎神僧的鼻子裏嗆出兩縷血絲,身軀幾乎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畢竟不是神仙佛祖,那兩拳的傷害遠比刁小四肉眼所看到的嚴重許多。這時候強行施展道天,再加上禪心不穩,體內的氣血運行不禁稍顯紊亂。
氣機牽引之下,刁小四隱隱約約察覺到四周的空間好似微微波盪了一下,然而那些篁竹消融的速度非但沒有減緩,反而不住加快。
金鼎神僧死死壓住胸口沸騰的氣血,接續上折斷的骨頭,兩眼冷冷盯着刁小四道:「小……狗崽子,仗着會幾手三腳貓的奇門遁甲之術,就敢跟我叫、叫板?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我佛神威!」
莊嚴淨土如潮水般往四面八方澎湃洶湧,罪惡之林的陣法秘術頓時土崩瓦解,被它以摧枯拉朽之勢清掃殆盡,漸漸顯露出四邊的牆面和門窗。
驀然刁小四的體內銀光一閃,儼然化身成了空鼎大師的模樣,雙手合十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咦?」金鼎神僧愣了愣,他當然曉得眼前的空鼎大師是刁小四變得,但下意識里仍然不禁凝頓住莊嚴淨土。
霎那間,最後幾圈篁竹在一陣波紋般的晃動後又顯露出來。
刁小四暗鬆一口氣,假如這招還不管用,那他只能丟出免死金券,有多遠逃多遠。
可惜,自己沒見過慧至老和尚,不然變成他的模樣或許效果會更好。
不等金鼎神僧回過神來,刁小四開口道:「你殺了絕金師妹、玉鼎師弟,莫非還想殺我?」
金鼎神僧怒哼道:「裝腔作勢,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