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嫁給了一個她不喜歡甚至討厭的人。我知道,你早晚要接過空月真人的衣缽,出家做道士,然後順理成章成為崑崙瑤台宮的下一代掌門人。但姐姐呢,活該成了你所謂志向和責任的陪葬?!」
赤尊俠面頰的肌肉一記幾不可察覺的抽搐,徐徐道:「她……是我唯一愧對的人。」
金城公主冷笑道:「姐姐說得不錯,你確實胸懷坦蕩,是個正人君子。我不殺你,但我要讓你永遠歉疚悔恨,從此不會有一天快活!」
說着話她突然從袖口裏拿出一支捲軸「啪」地迎風打開道:「這是我送你的一件禮物。」捲軸上繪着的是赤尊俠惟妙惟肖的畫像,旁邊南陽公主娟秀的小楷題寫道:「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徒念關山近,終知反路長。」再往下還有一行小字道:「靜夜秋思無寐,遠眺關山為故人塗鴉。」最後是南陽公主的印鑑落款。
赤尊俠的手情不自禁地輕撫在畫上,虎目中溢出一滴熱淚。
金城公主凝視着他,許久之後漠然道:「有眼無珠,有膽無識!」羅袖輕拂倩影遠去。
赤尊俠緊握捲軸看着金城公主漸行漸遠,慢慢地抬起頭將那滴淚一任江南的晨風吹乾,仰望無邊無際的蔚藍蒼穹,雲在涌燕在飛,遠處的長江在晝夜不息地亘古奔流,似與這六朝古都一同悲喜,滄桑了千年。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緩緩收起捲軸,神情重新變得堅毅沉靜,最後瞧了眼金城公主行去的方向,和那巍峨雄偉的石頭城,轉身闊步向北而行。
赤尊俠與金城公主之間的交談,刁小四自不會知曉。送走大哥後,他便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慵懶地曬太陽。
人間四月芳菲盡,正是江南一年中最好的時光。和煦的陽光灑照在刁小四的身上暖洋洋的,他手裏抓着酒罈子,身邊擺了包肉乾,心想如果還能娶老婆的話,其實當個道士也不錯。
屋裏邊邪月真人在打呼嚕,那個乖巧的小道童也不曉得溜到哪兒去玩了,偌大的跨院裏就他一個人,顯得異常安靜。
忽然就聽院外有聲冷峻深沉的嗓音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邪月師兄可在?」
刁小四一下沒了閒情雅致,身體條件反射似地從躺椅里坐了起來。他如今對和尚尼姑過敏,尤其是聽到「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之類時,小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打轉兒。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身材瘦長的灰衣女尼,模樣五官長得還算不錯,可惜一臉全天下人都欠了她三文早飯錢的殭屍表情,雙目半開半合冷氣森森,正望向刁小四。
刁小四被她瞧得心裏發毛,問道:「師太,你找我舅舅有啥事?」
不管怎麼說,他得先把老瘋子外甥的招牌亮出來,說不定關鍵時刻能保命。
灰衣老尼道:「貧尼峨嵋慈恩寺下院住持,法號上絕下金,有要事求見邪月師兄。」
「絕……經師太?」刁小四不敢確定地問老尼姑,耳畔卻有一聲聲黃鐘大呂道:「一夜七、七、七次郎、郎、郎……」
——格老子的,絕配啊!
灰衣老尼眉目低垂道:「你是刁小四?」
刁小四大吃一驚,想也不想道:「師太認錯人了,我姓郭。」
絕金師太恍若未聞,徐徐道:「是你殺死了堅永師侄?金鼎師兄果然所料不錯,赤尊俠帶着你來了江南求醫。」
刁小四心裏涼了半截,堅永和尚和一夜七次郎的厲害他是親眼目睹過的。如今來的這個老尼姑居然自稱是二人的師叔,而且還是慈恩寺下院住持,只怕穩悠悠地就是個忘情境的頂尖人物。
先不說老瘋子跟老尼姑哪個修為更強,就憑絕經這空前絕後絕無僅有的響亮名號,邪月真人十有八九要做縮頭烏龜。
那老瘋子連親妹妹都見死不救,更何況自己這個冒牌外甥?
更麻煩的是赤尊俠前腳離開,老尼姑後腳跟到,金城公主死活要去送他也不在觀里。事情就他娘的這麼巧,自己身邊原有那麼多擋箭牌,此刻一塊都找不着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頭皮裝傻充愣道:「師太說的人名我怎麼一個都沒聽說過,是不是你認錯人了?在下坐不改姓,立不更名,郭小四是也!若有半句假話,教我天打雷劈!
第110章 舅舅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