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臉後,方老太爺和方大老爺的就在陽城建了墳塋。
如今方承宇也自然要下葬在這裏。
在山坡上看去,這裏的一大片都被素白遮擋,無數的孝子孝婦叩拜,鼓樂嗩吶聲撕心裂肺。
坐在山坡上放牛的少年聽的如痴如醉,一旁的牛將他頭上戴着的草圈一口咬住慢慢的嚼着他都沒有察覺。
「好看嗎?」
有聲音說道,同時一隻手將草圈從黃牛口中拿出來,拍了拍牛頭,黃牛也沒有生氣慢悠悠的轉頭到一邊去了。
「好看啊。」少年回過頭,對着站在身後的君小姐露出笑臉。
日光下明眸皓齒炫目。
「這葬禮可是我一手籌劃的,連那些白幡都是我請了山西最好的手藝師傅扎的。」他帶着幾分得意說道,又揚眉,「漂亮吧?」
君小姐向山坡下看去。
「死物有什麼漂亮不漂亮的,今晚一場大雨,明天就什麼都沒了。」她說道。
「我說的是現在啊。」少年笑道,「現在,此刻,這一瞬間,漂亮,就足夠了,何必管它以後。」
君小姐沒有說話,似乎看山坡下的場面入神。
「別鬧。」她忽的說道,微微一抬腳。
少年嘻嘻笑着收回手,鬆開她垂散的百褶裙角。
「說德勝昌資金不足無法運轉,你是在小瞧你自己嗎?」君小姐低頭看着他說道。
通過那些描述,很明顯是他自己要散盡德勝昌的錢財,要讓德勝昌這個票號徹底的消失。
「九齡,德勝昌,本就不該存在。」方承宇收起笑,神情認真的說道,「我祖父我父親我祖母做不到這一點,我是個無情的人,就讓我來結束它。」
德勝昌原本是齊王用來生錢謀逆的工具。
這一點是皇帝在罵太后的時候親口承認的。
至於當初方老太爺知不知道,方老太太又知道多少真相,君小姐沒有問皇帝,現在也不打算追查了。
就如方承宇所說,德勝昌不該存在,那現在它消失了,就這樣吧。
不管怎麼說,自從自己來了以後,德勝昌的錢都在她的掌控下,也為她所用。
「票號可以不存在,你為什麼也要裝死?」君小姐看着他問道,「是因為覺得委屈,所以才要這樣埋葬結束過去嗎?」
委屈。
就因為無可選擇的生而姓方,就要生而遭受病痛折磨,就要為了方家的生意熬心瀝血。
「怎麼會。」方承宇義正言辭說道。
君小姐看着他沒說話。
方承宇嘻嘻一笑。
「好吧,是有一點。」他伸手撓了撓鼻頭說道,「所以我努力的做事。」
努力做事然後毀掉。
「也不能說毀掉,對於方家來說,是新生。」方承宇說道,「姐姐們的票號,以後就是乾乾淨淨的,認認真真的做生意,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他說着站起來,拍了拍手。
「我也新生了。」他說道,轉頭看着君小姐,眼睛閃閃亮,「九齡,我有好多事想要做呢,你還記得吧?我當初看了很多書,我那時候就想等我好了,我就去看看書上寫的那些地方那些風情,看看跟陽城不一樣的山水風景還有那些人,還有還有,你知道我其實最想做什麼人嗎?」
君小姐看着他。
「什麼?」她問道。
「鐵匠。」方承宇說道。
君小姐看着他讓女孩子們都嫉妒的白嫩麵皮,忍不住一笑。
「喂,我現在也很有力氣的。」方承宇有些委屈的說道,將胳膊抬起來,「你摸摸。」
君小姐哈哈笑了。
方承宇被她笑的更不服氣,抓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胳膊上。
「你看。」他說道。
君小姐拍了拍他的胳膊,認真的。
「是,有力氣的很。」她說道。
方承宇這才笑着鬆開她的手。
「說起來,我的確是無情,為了自己的新生,為了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把一切都拋下了。」他說道,「二姐姐到現在肯定還在罵我黑心,早知道我把祖母母親甩給她們,她當初就該再多分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