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對這送子娘娘深信不疑。
朵兒被車外傳來的香火味嗆得直犯噁心,於是扭頭對余香道:「娘娘,車停了,這香火味奴婢也聞見了,應該是到地方了。奴婢扶您下去吧。」
朵兒這麼說着,便伸手要去拉余香下馬車,忽聽得阿夢道:「朵兒,離開皇宮怎還可這樣稱呼?你應當稱呼夫人才對。」
余香點頭,覺得阿夢這話說得極有道理,的確出了未央宮便不能再喚娘娘,否則容易落人口實。這麼想着,她便看了朵兒一眼,示意她日後說話還是要先動動腦子。
哪知道還沒等到余香開口,朵兒便自個衝着阿夢嘟囔了一句「不需你提點,我這不是沒想到嘛。」
聽到朵兒這樣講,余香怕若是自己再說了什麼這丫頭心裏會有疙瘩,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踩着木凳走了下去,為防止有人認出自己,余香還特意在臉上罩了面紗。長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這數百臣子,保不齊就有一個陪夫人來這「送子廟」求子的。若是真遇上,這日後的臉面也真是沒處擱。
站在送子廟門口,瞧見門口立着兩隻巨石雕制而成的麒麟,又望着廟內香火繚繞,想來這地方還真是有些效果才是。
「夫人,咱們這便進去吧。」朵兒跟阿夢一左一右圍了上來,如此說道。
余香口中應着,還不忘回頭招呼楊凌跟上。
「楊凌,你剛才不曾問我路線便徑自驅車來到了這地方,可是此前來過嗎?」余香似是無意般隨口問道。
楊凌點頭稱是,「奴才當年就是在這附近長大的,前方數里外就是一片樹叢,小時候總在那兒跟夥伴玩耍嬉鬧來着。」
說這話時,楊凌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雀躍,可隨即這光芒便又黯淡了下去。
「可惜,已經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的確已經過去許久了,久到他現在連一個男人也算不得了。
「那樹叢平日裏去的人多嗎?該是許多年了吧,只怕現如今可否已經荒了?」余香聽到前方有樹叢,心裏不禁閃過一個念頭。可一想到已經是楊凌小時候的事情,當即又覺得自己這想法許是無法實現了。
「不曾荒廢,奴才去年的時候有次出宮辦事,曾經回來過,那地方還是跟當年一樣,美極了。」這話楊凌越說越小聲,也不知是因為沒有恪守本職,私自跑到這裏,還是因為想起了什麼。
余香聽着他的話,便也只得楊凌心底里一定有個角落是很柔軟的,那地方藏着楊凌所有的回憶跟秘密,比任何人都細膩。
也是在這一瞬,她忽然有一點後悔要求劉驁閹了楊凌。其實這道旨意也並不是非下不可,她大可以換個主意,想個辦法,讓劉驁保住楊凌的命和身子。但她選擇了最省事,最自私的一種方式,以此葬送了楊凌這輩子的幸福。
嗯,也就這麼一瞬間吧,她心裏無端生了一點內疚,但這內疚稍縱即逝了。
如果她希望活下去,且是更好的活下去,就不可能將所有人的痛苦背負在自己身上,否則日子還要怎麼過下去呢?
她伸手摘下楊凌肩上的一片落葉,然後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一番,吩咐他去做了其他事情。
然後轉過身便對着阿夢跟朵兒兩人道:「現在好了,咱們進去吧。」
大隱隱於市,人雖多,卻無人認識自己,這一點讓余香感到很心安。
心中也暗自慶幸,這地方不似洛陽城的白馬寺,犯不着因為那梵音裊裊而覺得心有不安。
雖也有人唱誦經文,但語調比起白馬寺里的卻要輕緩柔和許多,可能是因為這便是個求子的地方,與小孩子有關係,所以讓人覺得更舒服吧。
這求子廟除了正殿外,有一處偏殿通體是白色,在這廟宇之中顯得異常突兀。
「夫人,您瞧,這是什麼?」朵兒一臉好奇的伸手指着這座偏殿,詢問道。
「休得無禮,莫要指過去。這是給孩子超度亡靈的地方。」余香的視線緊緊盯着那白色廟宇,心底里的某個角落卻似是聽到了孩童的啼哭聲。
這聲音是出自誰?又是出自哪裏?是浩兒亦或者是她還未曾見過這世界的孩子?
「朵兒、阿夢,你們兩人在這廟外等我,我進去拜拜,給浩兒的亡靈上柱香。」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