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爹會有最好的安排。況且爹猶在壯年身體康健,我才不擔心他會撒手不管我。
「嫁不嫁祁傲,他都是我的朋友。你不用做無妄的揣測。」
他輕笑:「朋友二字從你口中說出來,委實好笑。你幾時有過真正的朋友?慕容瑛?我?我們只是你可能的盟友,利聚而聚,你實在不必這麼當真。你對慕容瑛掏心掏肺,換來的可能是短刀冷刃。秦世伯難道沒有教過你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人活於世,永恆不變的不是親人不是朋友,而是利益。或許你認識的祁傲是君子,但骨子裏他和我一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復仇的怒火,七年來可從來沒有一刻熄滅過。秦世伯和你,說到底不過是他復仇的跳板。你若對他懷有真心,必定後悔莫及。」
他越說越來勁,我卻越聽越冷靜,學了他的模樣做出一副看透塵世的神情:「獨孤昊,你今日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哦?」
「我以為你只是年少狂妄,自負過了頭,現在才明白其實你只是冷血而已,這世上的所有人和事到了你那裏全都計算成了價錢和利益,沒有人情冷暖可言,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讓別人把你當作朋友?祁傲早年受難,仍肯敞開心扉把你當作知己好友,光憑氣度,你不如他。」
他一瞬冷了臉,有些怒不可遏,額角的青筋突起,卻仍握拳隱忍怒氣,自上次的絹帕事件後,這是我們第二回撕破臉。
「秦曦,不如你我約定一個交易。若終有一日祁傲背叛你,你履行承諾替我達成一件事,反之,我答應幫你做一件事,如何?」
「無稽之談。」我翻了個白眼。
「怎麼?你不敢?你方才口口聲聲說我把情義看做利益交易,敢不敢跟我賭一場?」
他較真起來比油嘴滑舌更讓我受不了,好在馬車此時停了下來,清露寺到了,我卸下心頭大石,迫不及待地擺脫他。
我跳下馬車,清露寺赫然就在面前,臨近千年古剎,頓生肅穆虔誠之感。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小和尚雙手合十,引領我們入寺,因我和獨孤昊隨行的行李多的誇張,小和尚直接帶我們去了廂房,兩間毗鄰的廂房處於一個小獨院中,是整個寺里規制最高的,屋後是青山,屋前是碧湖,風景獨好,清淨又雅致。
方丈這幾日在外雲遊未歸,小和尚簡單地交代了我們每日要做的課業,無非是聽課誦經參悟,說是讓我修身養性領悟佛性,其實我能老實待在寺里不偷跑不鬧事就已經很不錯,獨孤昊更不用說,他一個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每次來清露寺都是大排場,帶好幾個小廝,講究這個講究那個,連出家人都嫌他煩。小和尚約莫覺得物以類聚,對我也是冷冷淡淡的。
小和尚仍要去用功,不宜久留,我和獨孤昊安頓下來,他便離開。
小和尚走後,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書桌前去磨墨,獨孤昊狐疑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我一個千金大小姐還會磨墨這等讀書人才會做的事,我也懶得去改變他腦中我一無是處的印象。以前爹經常忙得見不到人,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我為了陪在他身邊,於是想出了幫他磨墨的法子,他看我安安靜靜待着,也捨不得趕我走。以至於我後來也是用一樣的辦法討好祁傲,像個小尾巴似的圍着他轉。
磨墨講究的是用水和力度,我熟能生巧,磨出的墨汁不淺不淡,等我鋪好紙,以毛筆蘸了濃黑的墨水,提筆等獨孤昊過來:「不是嚷嚷着要跟我打賭嗎?那還不過來立字為證?」
他略有遲疑,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筆,很是瀟灑地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大意是某年某月某日我與他立下字據,贏了如何輸了如何,兩人均不得反悔,我在旁邊看着他寫,以他的意思,就差沒寫上若有反悔定遭雷劈這種話了。
他收筆,一手正楷寫的橫平豎直,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很是漂亮。他把筆遞給我,我疑惑道:「給我做什麼?」
「畫押。」
我無語,這人搞得好像我是犯人,罷了簽字就簽字,我敢答應就不會反悔,我認真地落下秦曦二字,他嘲笑道:「你寫的字也就這兩個能看。」
憑我有再好的氣量都忍不住想揍他:「喏,你再抄寫一份,以防你輸了不認賬。」
「不必,這份字據由我保管,要耍賴也肯定是你。」
第五十五章 立字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