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山雞,忽然稍稍壓低聲音道,「少主今晚……可要早做準備?」
此言一出,花天珠以為對方提的是先前談及的雷雨,只是餘光一轉,卻發現青年身側的幾人紛紛臉色一正,嚴肅的氣氛仿佛即將來臨的不是短短一場夜雨,而是什麼生死大劫。花天珠也從火堆旁站了起來,她大約感受到了幾分不同於尋常的氣息。
她的身份並不算明朗,也沒有能證明出身的法子,這些日子跟着連公子做了幾天廚娘的活計,眾人議事的時候卻半點不避諱她。
或許褚七等連家堡中人有足夠把握拿捏她,所以她的可信與否,眾人並不在意。
又或許……
花天珠眨了下眼睛,想起離開密林的一路上,連公子一個看起來並不多話的人,總頻頻向她問起江湖上的信息,估計那時候在連公子眼中,她還不知暴露了多少。
又或許她的身份,聰慧如連公子,早在她之前便已有所察覺。
&好。」青年隨手扯下衣領處的系帶,漫不經心的將斗篷遞給身後的隨從,他的手腕骨很細,指骨修長,這一動作換做別人還說不好,連少主做出來卻頗有一股慵懶和寫意。
&林子前我問過附近的農戶,再往前些會有一處寺廟,年前起了場火,寺里人就遷了址,還剩一個院落和大堂的屋架子,可暫時容身避雨。」一直藏在少主身後的梅九也摘下兜帽。
她臉上輪廓較深,皮膚很白,像是關外之人,手中提着幾隻一箭穿心的兔子,鮮血滴在手指上緩緩滑落下去,也不以為意。
利落的把獵物都掛在僅剩的四匹馬上,接着幾個男人便上了馬。
梅九從馬尾上蹭了蹭手指,翻身上了棕紅色的一匹,她似乎是不常在人前笑,對花天珠伸出手時,只稍稍扯了下嘴角,「我帶你。」
幾個下屬來的時候,不曾想到少主身邊還跟着個女子,一行人倒是少備了一匹馬,不過梅九認為帶一個人對她的速度影響不大,尤其是眼下在這邊不好耽擱,大不了等出了城鎮找到無垢山莊的產業,取個幾匹馬都好說。
&謝阿九姐。」花天珠笑眯眯的就着梅九的手坐在她身前,梅九繃着臉,耳後有些泛紅,沉默好久才冷冷說了句不必。
未至半夜,雷雨果然應時而下。雲層黑沉如墨,如同龍尾在滾動翻湧,漫天都是藍紫色的雷光,整個夜晚看上去都是嚇人的,花天珠望了眼屋檐外密集的雨簾,手中的勺子攪動着鍋里的肉湯,漫出陣陣香氣。
鍋是廟裏找到的,刷洗乾淨就能用,總算不必再吃熏烤的食物。
叫人好笑的是,連家堡外出的這一行四人,竟連個會做飯的都沒有,平日外出也不過是多帶些乾糧,或者將野味清理乾淨隨意烤烤,連佐料都不加。
花天珠聽着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只得親手去做,手藝自不必說,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倒成了小隊裏的廚娘。
連少主站得遠遠的,瞧着她的動作,目光淡淡的,似乎落在鍋下的那叢火上,又似乎沒有。
帶着濕氣的風將他的長髮吹動,卻拂不鼓他的書生般單薄的衣衫,那衣料只柔軟的貼在他身上,卻穩如泰山般不隨風向擺動,竟似乎有千斤重。
鍋中水沸,樹叢里枯葉席捲地面,沙沙亂響,又是一道雷光墜入院中的樹幹,這亮如白晝中忽然簌簌穿過一道箭光。
花天珠未及反應,身側已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閃過,看着像是連公子。
她神色一緊,揚起深青色的披風,身形一動便將那柄軌跡不變的長箭捲入袖中,隨後運起輕功,跟着連公子竄出寺廟的正堂,下一刻便與院中接踵而至的黑衣人交手數招。
她雙手不知套着什麼物件,可單手對擊兵刃,即使身上已被打濕,長發和衣裳也緊緊貼在身上,卻腳步不亂,手中動作紛飛,形如舞蹈,令人賞心悅目。
兩人動作十分迅速,褚七三人竟恍惚片刻才反應過來,向院中目光一掃,瞧見花姑娘的武功時眼中閃出幾分驚詫,再往旁邊看去,頓時身上一寒。
數十個都是練家子的黑衣人從牆頭不斷翻入院中,手執上好兵刃,然而剛呼吸不過一兩瞬,一柄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劍已刺入心臟。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溫柔的青色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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