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金盞道:「我想起來了,去年派人出使吳越國,就是曹彬。」
「是。」曹泰躬身答道,「而且這封信寫得十分巧妙,奴家仔細看過了,張娘娘盛讚太后待她不薄,要曹彬忠心為國這等話。」
符金盞呵呵笑道:「我都沒理過她,她還挺會做人。可我也不能把她放出來罷,那她豈不是我的長輩了?」
「那是,那是……」曹泰欲言又止的樣子。
符金盞瞥了他一眼,頓時恍然,朱唇微微張開了一下。這個世道,不僅符金盞自己怕亂兵,別的婦人也怕;那張氏規規矩矩在萬福宮呆了那麼久,這會兒是尋思着自保。
「替她送出去給曹彬。」符金盞道,「另外叫送信的人告訴他,張太妃在宮裏和我相處得很好。」
「喏。」曹彬小心收起那封信。
符金盞起身離開御塌,走到牆邊上,站在窗棱前觀望外面的風景。這萬歲殿建在一座高台基上,從這裏看去,能看到一大片宮室瓦飄渺,這座皇城、天下,太大了,心中莫名微微惶恐。
……幾天後,符金盞在金祥殿批閱奏章,曹泰前來稟報,太常寺少卿左攸回到了東京。
她立刻在旁邊的書房內單獨召見了左攸,自然要問起郭紹是否在部署兵變。
左攸說起話來語焉不詳:「諸將勸進者不少。」
符金盞不禁譏諷左攸:「郭將軍打了那麼多仗,在軍中的威信,連如此嚴重的事,還約束不住部將?」
左攸答不上來,就在這時,他說道:「郭將軍言,就算無奈之下被人擁立,也不改大周國號。他說自己的曾祖父是我|朝太|祖的祖父,只是守江山,無意謀奪。」
符金盞頓時愣了。這件事,縱使有千百種考慮,但符金盞還是一下子就想明白其中干係了:不改國號,那她還是太后,而非被廢的前朝太后。
郭紹這布衣起家的人,和太祖有什麼親戚關係?符金盞根本不信,如果真有,他早就說了,何必長時間做什麼侍衛和小卒,皇親國戚在起初謀個官職並不難。做開國皇帝,除了身後名,最重要的是光宗耀祖。
符金盞不禁想:他為了我能有名正言順的身份,連郭家祖上都不顧了?
祖上的名分,一個女人,兩廂對比通常會怎麼選擇一目了然。而且也只能選擇一個,符金盞也沒想出兩全之策……如果她變成前朝太后,勢必會丟失一切尊嚴地位,郭紹不能再給她真正尊榮的名分;比如重新封后封妃,她會被世人恥笑沒有廉恥,也沒臉面面對周圍的人,包括娘家親戚、宮人、臣民。本朝太后則不同,流言蜚語和確鑿事實畢竟很不相同。
這時符金盞忽然想起了在東京兵變後,郭紹說過的話:無論你嫁過幾次,是什麼身份,長什麼樣,都無法阻擋我的心。在這個世上,你在我心裏勝過一切人,包括我的父母……
真是太不像話了,這等話都說得出來,連孝道都不顧,果然是亂臣賊子。符金盞的眼睛在陽光光線下閃動着水光,抿了抿朱唇,咬着牙才穩住表面上的神色。
左攸當然不敢抬頭直視太后,不然應覺有所異樣。
他沉聲道:「太后仍舊是太后,您的妹妹甚至會被封為皇后,符家的地位、太后的地位都不會被傷害……」
這人真傻,符金盞忍住眼淚。他還一本正經地和我說什麼好處,也不看看這皇城的浩大權勢、這天下的浩蕩,僅僅為了一點利益,我真願意這樣輕而易舉地捨棄大義和本分?
「哀……家知道了。」符金盞剛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哽咽,當下不願意多言。
左攸躬身站立了一會兒,沒聽見太后多問,他似乎也不願意說得太多,便道:「若太后無它事垂問,微臣先行告退。」
符金盞抬起袍袖一揮,一言不發。左攸這才倒退着向門口走去。
符金盞久久坐在上面的御塌上,好不容易才克制收攏自己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宦官曹泰入內,見太后在上位呆坐,神色不太愉快,曹泰也不吭聲,彎着腰走上來,躬身侍立在側。
「曹泰。」符金盞開口道,她的聲音已恢復了正常,甚至有點冷冰冰的。
曹泰忙道:「奴家在哩,太后請吩咐。」
符金盞道:「你去,把東京各門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