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沒吃飯別人都不敢動筷子。
主食是湯餅,白面做的,這大概才是能留人的物質保障。在這個時代,饑荒餓殍之地自不必說,就是地方的土財主也捨不得常吃白面。
吃過晚飯收拾妥當,玉蓮就趕着要走。郭紹見外面天色已黑,從後門出去到她家有一條光線不好的深巷,便起身道:「我送你。」
玉蓮忙擺手道:「不用不用,郭郎早些歇着,明早我來做早飯。」
郭紹堅持道:「東京只是看起來太平。」
玉蓮提起準備好的籃子,郭紹便隨她從後門出去,外面就是一條巷子。這片商業街坊,前面臨街都是開鋪子,後面為了節省地方就只是條又高又窄的巷子;商人工匠生活起居就在後面,常常把一些垃圾丟進巷子裏的陽溝,若是幾天不下雨沒沖走,巷子裏就會有一股難聞的惡臭。
走在前面的玉蓮埋着頭,一副怯生生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時不時飛快地前後看一眼,生怕遇到熟人似的。郭紹走後面,便不動聲色地欣賞她的後背,其實她的身材線條很好,細腰柔韌,臀能撐起裙子形成很美的皺褶,哪怕裙子很破舊,但真正的好身材並不會被布裙荊釵掩蓋住。打着補丁的灰布交領上衣和白淨的脖頸形成了鮮明反差,倒讓人想起淤泥中的蓮花。
「怎麼了?」玉蓮回頭見郭紹目光異樣,不禁了一句。
郭紹搖頭,對前邊的一道門揚了一下下巴:「你到了,進去罷。」
「嗯。」玉蓮似乎想說點啥客套話,愣了一下默默地逃進了陳舊的家門。
竹編紙糊的窗戶上亮起油燈的光亮,忽然聽到「啪」地一聲巨響,接着是女人的慘叫,一個男人的聲音罵道:「沒臉沒皮的盪|婦!又偷漢子去了!」女人嚶嚶的哭泣小聲說着什麼,馬上又聽到什麼陶瓷容器摔碎的「叮哐」聲。
「老子腿走不了路,耳朵還沒聾!有種你便和那姦夫勾結把老子害了!」
郭紹在外頭聽得真切,雖然同情玉蓮,但也是無可奈何。無論是誰聽到自己老婆和別人的風言風語恐怕也好受不了……不過天地良心他是清白的。興許那陳家漢子還沒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他落到如今的田地要麼屈辱地苟且偷生,要麼一死百了,除此之外真的還可以怪妻子麼?
很快又聽得男人的聲音道:「酒!酒!沒酒了!」
玉蓮的聲音很小,聽不真,不知道說了什麼,頓時又聽到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女人的哭聲十分悽慘。
郭紹聽罷大怒,低頭一看,旁邊有幾根柴禾,操起一根就向前走。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只見玉蓮一手捂着臉,一手抱着胳膊滿臉淚水奔了出來,她看見郭紹頓時一愣。
她馬上注意到了郭紹手裏木棒和臉上的殺氣,淒清的表情變成了驚懼,沉聲道:「你要作甚?四鄰都在傳流言,你把他打死了,官府會不知?」
屋裏的人喊道:「在和誰說話?」
玉蓮咬着牙,揮了揮手示意郭紹快走。就在這時屋裏人又嚷:「反正你那麼淫|賤,去侍候那奸|夫一整晚,不是就有錢買酒了?哈哈……」
「咔咔」木柴竟也被郭紹捏得發出了牙酸的聲音。練習時能拉開三石強弓的臂力,若是揮起木柴照一個人打下去,恐怕不是骨頭斷就是木柴斷!
玉蓮屏住呼吸直盯盯地看着他的臉,她的目光亮晶晶的,等待着什麼。神色中有哀求,又似乎帶着興奮和期待。
「我還沒有把握。」郭紹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後彎腰將手裏的木柴沉穩而輕地放到柴禾堆里。
玉蓮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沒有把握做甚?身強力壯又在軍中效力的後生,難道還沒把握打過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殘疾人?
附近好幾扇窗戶都臨時亮起了燈光,這邊的動靜恐怕已經讓七姑八婆們產生了莫大的樂趣,紹哥兒的行蹤也難掩藏。正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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