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打量着承包鎮毛毯廠的褚宜良,身材魁梧,國字臉,眉頭鎖着不言苟笑的嚴肅勁。
沈淮早就聽說過褚宜良,但沒有打過照面,之前還以為他跑市場、干銷售發家,又注意攻關政府這頭,應該臉上滿團和氣、一臉精明相的中年人,倒沒想到有另一番氣度。
禇宜良跟沈淮握手,臉上才有些笑,放下姿態,自我介紹道:「我是承包鎮毛毯廠的褚宜良,以前就是毛毯廠的工人,得算沈書記你手下的兵。褚強剛打電話給我,以後要托沈書記照顧,我怎麼也要當面過來感謝一下。」
「褚廠長客氣了,小褚有學歷,有頭腦,也跑動快,資產辦需要這樣能辦事的人手。」沈淮笑了笑,把褚宜良、褚強父子讓進了裏間的辦公室,要郭全幫着沏兩杯茶來,褚強手腳麻利的接過去。
褚宜良心裏有些訝異,他沒有跟沈淮打過照面,但沈淮嚴厲、難相處的名聲這段時間來在梅溪鎮是太有名的。
想想也難怪,本身後台足夠硬,又年輕氣盛,偏偏很有真材實料,能這麼短時間裏叫梅溪鋼鐵廠起死回生,幾乎是跌碎所有人的眼鏡——這樣的年輕官員怎麼可能不心高氣傲,怎麼可能不盛氣凌人?
在鎮資產管理辦公室掛牌之後,褚宜良知道免不了要跟這個沈副書記打交道,但一直在等待好的楔機:
渚溪酒店剪綵送禮是一個,主動讓兒子申請調到資產辦也是一個。
沒想到送給渚溪酒店的禮金今天上午給退回來,兒子調到資產辦的事卻同時給沈淮一口答應下來。
褚宜良打聽到何清社、杜建都不在鎮上,想借兒子工作調動的事,單獨宴請沈淮拉一下關係,無疑是最合適的機會;當然也想過會遇到冷臉,倒是沒有想過會給平易近人的對待。
坐下說了一會兒話,褚宜良就提出晚上要宴請沈淮跟郭全。
本來初次見面,無論是提及還是答應宴請都有些唐突。不過郭全跟禇宜良早就相識,郭全的老婆還在褚宜良工廠里上班,而褚強以後又將是資產辦的辦事員,沈淮也就答應褚宜良的宴請,把外間辦公室的胡學斌也拉上。
走到大院裏,看着褚宜良請他們坐他停在政府大院的黑色尼桑車,知道褚宜良要把宴請安排在市里,問郭全:「何鎮長在不在家?」
褚宜良忙接話道:「何鎮長不在鎮上,我過會兒派車專程去接……」
沈淮也不管褚宜良的眼睛裏有些訝異,鄉鎮涉及到的利益面本身就狹窄,鄉鎮幹部之間的爭權奪利不比縣區以上的黨政機關嚴重;再一個,他有譚啟平作後台,在梅溪鎮的地位就是超然的,也沒有必要把大精力投進去,跟其他人勾心鬥角什麼。何清社對他也沒有什麼威脅,所以他要做的,是維繫跟何清社的關係,共同把鎮上的工作做好,而不是千方百計的想着如何將何清社踐踏在腳底下。
真要提防何清社,沈淮也不會用何清社的姨表舅子郭全擔任資產辦副主任了。
沈淮把他帕薩特的車鑰匙丟給褚強,說道:「不用太麻煩了,小褚你開我的車,直接去何鎮長家看一下……」
這年頭國內私家車的保有量還相當有限,鄉鎮正職按照規定都不得配備專職司機,黨政辦就兩名司機編制,大院裏也就兩部桑塔那、一部老běi精吉普。這年頭學車拿駕照也麻煩得很,鎮長、書記要用車,兩名司機根本就不夠用,褚強就成為政府大院裏的編外司機。
沈淮同意把褚強調到資產辦來,相當於資產辦多了一個專職司機,這樣郭全跑動起來也方便許多,不用跟其他鎮長、書記搶司機用。
禇宜良有司機,他一部車就只能載沈淮、郭全跟他三個人;褚強聽他老子說了一個地名,帶着胡學斌直接奔何清社家裏接人去了。
渚溪酒店在梅溪鎮是要做精品餐飲,但東華高檔的宴請還是以燕翅鮑為代表,在東華做燕翅鮑的高檔酒樓,也就兩三家,褚宜良讓司機直接去的是湖西書院。
湖西書院,在明清確實是東華地區文人薈萃的一座書院,也是東華市文物保護單位。不過市文化局、規劃局審圖處等機關都設在湖西書記里,同時北面臨湖的一座明清時存留來的木樓,也承包給私人老闆,成了東華市專做燕翅鮑的一處餐飲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