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吾臉上終於露出明顯的震驚之色。
易姜挑眉:「我就說你要被我嚇着吧。」
這的確聽來有些痴人說夢。不過濫侯命不久矣,又無主見,一旦她成為濫國夫人,國君死了,她完全有機會操控濫國。到時候她以濫國夫人的身份與秦國交好,很容易成功,畢竟秦國也需要鐵礦。
屆時她的後半生完全不是被毀,簡直是再生了,哪裏還需要什麼齊國保護,她自己就能撐起一片天。眼下她羽翼盡失,勢力盡除,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招,但也是尋常人想像不出的一步。
「可惜都被你打亂了。」易姜嘆氣,又喝了口湯。
公西吾默然,一個女子敢有這種念頭,簡直無法想像,不過發生在她身上卻又不叫他意外了。一個明明時常心軟的人,這時候又展露出強勢的魄力,他很欽佩,不過還是覺得,幸好他打亂了這計劃。
裴淵和少鳩到半夜才隨大軍回來,因為是作為俘虜回來的。濫國接下來的事情都會交給魏國處理,俘虜的官員宮人也會移交去魏國,他們兩人則被單獨關押在別處。
易姜很想去見他們,但知道公西吾不會同意,便暫時忍着沒提這事。
大概是急着拔營,齊營今晚不安靜,一直吵吵嚷嚷的,公西吾不知道忙什麼去了,也沒在帳中,帳門邊的守衛卻是比之前嚴密了許多倍。
易姜渾身疼得慌,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不斷用手揉着傷處。腰上那處傷的最重,是在欄杆上磕的,胳膊上是被濫國人抓着時擰出來的,其餘地方疼就是因為馬顛的。
她天生怕疼,小時候連吃藥打針每次都要嚎半天,到了這裏總是遭罪,每次都是忍。現在難得帳中無人,也不忍了,呻.吟了好幾聲。不過不散瘀也沒法迅速好起來,她只有忍着疼繼續揉。
帳中忽然傳來腳步聲,她手下停了停,聽那腳步聲已經穿過屏風,聞到那陣熟悉的氣息就知道是公西吾了。
「擦藥吧。」他的手伸到她眼前,掌中托着一隻方方正正的漆盒。
易姜坐起身來,接過來打開,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她趕緊合上。
「化血散瘀的。」公西吾說完便轉身繞過屏風走了。
易姜只好撩起衣袖塗藥,不看不知道,原來紫了那麼一大塊,那群人下手也太狠了。
藥膏黑乎乎的,她屏住呼吸挑了一點抹上去,火辣辣的疼,又忍不住低低輕嘶。
公西吾又走了回來:「我來。」
易姜撇嘴:「不用。」
「你這樣慢吞吞的要弄到何時?天一亮就要拔營,沒有那麼多時間。」他拿過藥膏,坐在榻邊,撩起她衣袖,用拇指沾了藥膏,按上去狠狠揉了幾下。
「嘶……疼死了!你能不能輕點兒?」易姜眼淚都要下來了。
公西吾瞥她一眼,沉着臉繼續動作,根本沒有減輕半分力道。不這樣如何能散開淤青。
易姜伏在榻上,哼哼唧唧了半天,等後來適應了一些才沒再哼了。
第二天拔營時,聃虧聽見兩個士兵在竊竊私語,輕手輕腳走過去一聽,臉唰的紅了。
他們竟然在說昨晚公西吾和易姜……
「真的,我親耳聽到的,一直叫疼呢。」
「想不到相國看着這麼清冷,原來是裝的。」
「就是說……」
聃虧乾咳一聲,驚得兩人抱頭鼠竄。他揉揉發燙的臉,擺正臉色,走入大帳。
公西吾一夜未眠,此刻正在案後整理書籍。聃虧悄悄朝屏風後瞥了一眼,一邊給他幫忙一邊低聲道:「先生,魏軍來接收俘虜了,濫侯搶來的那些侍妾聽說您已將易夫人收入帳中,也要求跟隨您,不願去魏國,這要如何是好?」
公西吾面無表情:「什麼叫收入帳中?」
聃虧吶吶,又想起方才的不雅傳言,訕訕道:「那是她們說的。」
公西吾將竹簡仔細納入錦袋:「她們只是怕死罷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問的,強行移交給魏軍就是了。」
聃虧點頭:「也是,那麼多王室貴女仰慕先生,先生都看不上眼,如何能收了她們。」
公西吾手下一頓,抬眼看他:「我怎麼覺得你今日話特別多,是不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