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迷路的士兵 (下)
此時炮的身後,兩個鬼子炮兵正將一發新的炮彈填進炮膛,蘇噹噹兩眼死死地盯住那個拉炮繩的傢伙,當他剛拽起炮繩時,蘇噹噹便迅速地拉下了手榴彈的繩環,然後將彈體一端的凸出物在牆上猛地一磕。
幾乎是與炮繩被那鬼子向後拽的同時,蘇噹噹的手榴彈也出發了。應該說蘇噹噹是個人,而不是神,但當人的潛能被逼得一下子爆發出來的時候,即使是神也難以預測出他的力量和精準。
手榴彈像一支離弦的利箭一樣向烏黑的炮口直射過來,在快要接近炮口的同時與一發剛出膛的105毫米平射炮炮彈不期而遇了,炮彈的引信像一個死亡信使,滿以為能順利地帶着13公斤的梯恩梯去既定目標完成它這次罪惡使命,卻沒料到在即將出發的一瞬間,和它一輩子都想不到的東西吻上了。
手榴彈和炮彈的這次世紀之吻恐怕在本世紀的戰爭史上也絕無僅有,它的直接後果就是使炮管內的空氣在爆炸力的作用下產生巨大的壓縮效應,這種效應使炮管整個兒變了形,它像半截麻花一樣從炮座上彈了出去,重重地擊打在後面兩個日本炮兵的身上。
趴在地上的鬼子步兵還以為是炮彈炸了膛,正傻愣愣地回過頭想看個明白的時候,李大根手裏的的木柄手榴彈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
鬼子步兵的慘叫聲像爆豆一樣響了起來,叫聲立刻引來了鬼子炮兵的注意,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戰鬥人員,他們立刻從最初的驚魂中鎮定下來。很快,他們發現前面二樓的窗窟窿里好像有人影在晃動......
隨後,「伊啊哇啦」的喊叫聲和步槍的「兵勾」聲頓時從樓下的馬路上傳了上來。
蘇噹噹和李大根剛從窗窟窿里探出身,準備第二輪投彈,但他們立刻發現這已經不可能了——鬼子坦克已經把炮塔轉了過來,黑洞洞的炮口直挺挺地對準了他們。他們剛想撤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就見坦克炮的炮口火光一閃,一個黑咕隆咚的傢伙「呼」地一下子朝他們撲過來,李大根猛地把蘇噹噹往旁邊一推,嘴裏喊道:「快走!」
蘇噹噹被李大根推得一個踉蹌跌倒在三米外的牆根邊,等他一骨碌起來回頭再看時,李大根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一發坦克炮炮彈直接命中了李大根的上腹。
可能是人體軀幹的硬度還不足以觸發炮彈的引信而引爆彈丸的緣故,這顆炮彈在擊中李大根後並沒有爆炸,而是像一枚放大了幾百倍的子彈一樣穿透了他的隔肌,從兩片肩胛骨中鑽了出去,然後一頭扎進了靠牆的一條舊沙發里。
蘇噹噹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用臂膀挽起了李大根......
李大根的身軀被炮彈鑽出了個大洞,白晃晃的肋骨隨着急促的呼吸運動上下起伏着,肋骨下那顆鮮活的心臟還在劇烈地收縮,好像在拼盡最後的力氣為他的主人泵出哪怕一絲血液。李大根背後的地上撒滿了斷了的腸子,有些沾在了炮彈的彈丸上,有些還在地上冒着血泡,空氣中充斥着一股新鮮內臟的腥味兒。
蘇噹噹急切地呼喚着李大根:「老根叔......老狠叔......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李大根的嘴唇微微嚅動着:「因為......你值......值五門炮啊!快走!老叔......掩護你!」
他的血手在地上費力地劃楞着,好像想要去抓什麼東西。
蘇噹噹向屋子內掃了一眼,牆角有一枚滑落的木柄手榴彈,是剛才李大根還沒來得及扔下去的,他撿了起來,懷着沉重的心情把它塞到了李大根的手裏,李大根那慘白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艱澀的微笑,他艱難地用下巴頦沖蘇噹噹指了指樓梯,蘇噹噹會意地點了點頭。
樓下傳來了鬼子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一個鬼子少尉將東洋刀向樓上一指,嘴裏大聲呵斥着,幾個鬼子兵立刻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沖了上來。蘇噹噹機敏地向樓下扔了兩個香瓜手榴彈,借着爆炸騰起的煙塵,他飛快地衝出了小樓,他的身影敏捷地晃動了幾下,便消失在了這片城市廢墟中。
沒多久,身後的小樓里傳來了手榴彈的爆炸聲,聲音莊重、遙遠。
夜幕終於降臨了,它像一席烏黑的絨紗,將整個戰場悄悄地裹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