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的不是叫門稱呼「沈大人」那位,而是一個老而彌堅的聲音:「我!」
這聲音沈溪聽了耳熟,不是謝遷謝大學士還是誰?
沈溪這才知道原來是堂堂閣老,大半夜找人來砸他的門,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沈溪一肚子火,但不得不上前,將門打開……只見在火把照耀下,這會兒謝遷正黑着一張老臉打量自己。
沈溪咳嗽兩聲,問道:「閣老何事深夜拜訪?」
謝遷怒嗆:「知道有事還不趕緊出來迎接?難道要等北夷兵臨城下,國破家亡,你才有心思?!」
這話說得很不中聽,沈溪暗忖,我好端端在家裏睡覺,還是近來難得睡踏實的一覺,被你破壞清夢不說,還居然跟我發脾氣,上來就說什麼國破家亡?
沈溪剛剛睡醒,腦袋不太靈光,琢磨好一會兒,才猛地一個激靈,問道:「西北出事了?」
「走!與老夫往文淵閣!」
謝遷沒有進府門,大喝一聲,轉身往馬車走去,沈溪不得不喊住他:「閣老見諒,家僕昨晚並未歇宿府中,府內無人照看,連馬車也未曾準備!」
「還想乘自己的馬車?時間緊急,坐老夫的吧!」謝遷回頭。
「可晚輩的官服……」沈溪心想,既然是去文淵閣,不穿正式一點兒怎麼都說不過去,現在自己只是穿了一身寬鬆的直裰,如何可以入宮?
謝遷厲聲道:「穿戴整齊便可……時間緊急,咱們需要立即進宮,哪裏有那麼多廢話,上車!」
沈溪現在不清楚是謝遷在咋呼他,還是西北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
雖然從謝遷的反應可以看出後者的可能性很大,但問題是就算西北發生大戰,無論大明是勝是敗,跟他沈溪並無干係,軍國大事幾時輪到他這個沒履職的賦閒右副都御史出來指手畫腳?
迫於無奈,沈溪只能跟謝遷鑽進同一輛馬車。
馬車很快啟動,往皇宮方向而去,謝遷瞪了沈溪一眼,斥責道:「酒能誤事,居然一身酒氣,哪裏有一絲一毫朝廷命官的模樣?」
沈溪委屈地道:「閣老為軍國大事奔波勞碌,自然不能飲酒。但晚輩如今賦閒在家,中秋佳節之夜,喝幾杯水酒有何不可?」
跟以往一樣,沈溪喜歡嗆謝遷的話,主要是沈溪總能抓住謝遷的語病來反詰。
雖然車廂內黑暗一片,沈溪看不清謝遷的臉,但沈溪也知道此時沉默的謝遷,想必臉上的神色非常精彩。
沈溪打了個哈欠,問道:「閣老,有些話在進宮前需要說清楚,西北戰局……到底有何變化?」
謝遷道:「韃靼人於八月初三,撤兵北上……」
「完了完了!」
聽到這裏,沈溪已經基本可以預料後面的結果,直接說出「完了」。謝遷先是一怔,隨即語氣變得緩和,問道:「什麼完了?」
「我……晚輩是說,這次戰事恐大為不妙,韃靼人使的是誘敵出擊的招數,若我所料不差,韃靼人撤兵必然分兵而逃,全無法度,讓我三軍將士誤以為韃靼人掠奪之後,倉皇而逃,於是精神大振之下全力出擊。」
「戰事初期,我三軍將士必然獲得一些戰果……」沈溪說到這兒,突然停住了。
謝遷蹙眉:「你且說下去!」
沈溪嘆道:「韃靼人主動出擊,在我大明疆土劫掠,肯定知道我軍虛實……我大明邊軍在自己的地方尚且不敢與韃靼一戰,在廣袤的草原上對壘,韃靼人豈有畏懼之理?此戰多為引蛇出洞,待我大明將士傾巢而出時,便是三軍遭遇潰敗之日!」
「滅……」
謝遷正要斥責沈溪,話剛出口便戛然而止,其未盡之言自然是讓沈溪聽了耳朵都快起繭巴的「滅我大明志氣長北夷威風」。沈溪頗不以為然,自己只是直話直說,而且恐怕正中要害,要不然謝遷也不會說不下去。
「你接着說!」謝遷頓了頓後,又道。
沈溪道:「閣老,話已經說到這裏了,大明軍隊遭遇潰敗,還能說什麼?評價一下這場潰敗給我大明帶來的影響?還是展望一下韃靼人勝利挺進的步伐?」
黑暗中,謝遷好似是在摸什麼東西,半晌後才道:「若非老夫今日走得急,未曾將笏板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