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恩義
景辭胸悶,擠不出笑容,「你先回去,我該吃藥了。」
景彥自顧自挪下暖榻,由半夏服侍着穿好靴子,理好了衣襟,說:「走就走,爺才懶得跟你囉嗦。不過夫人囑咐我跟你說,下個月底老太太生辰,讓你回府里住幾日。」
景辭點頭,「知道了,稟過太后我便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殿下既去了皇后處,你便回府去,這段日子少往宮裏跑,殿下的家事你也少摻合,閉緊嘴,萬事謹慎。」
景彥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小老太婆似的囉囉嗦嗦。我走了,白蘇半夏二位姐姐保重。」
「奴婢送三少爺。」半夏掩嘴竊笑,跟了出去。
眼見人去了,景辭吩咐白蘇,「去叫忍冬進來回話。」
「是,奴婢遵命。」
少頃,忍冬打起帘子進門來,景辭問:「當日半夏在外頭堵住曹得意,你給人偶換的衣裳,我記得清清楚楚吩咐你,用平紋緞,那料子雖平常,但這幾年江南上貢得少,只剩春和宮存着幾尺,怎會成了雲綾錦?那東西經你手再埋進土裏,可有誰瞧見過?」
忍冬皺眉想了想,搖頭道:「事發突然,奴婢心裏雖急,但半點不敢馬虎。外衣是照着原樣裁的,奴婢的繡工不敢誇口,但郡主清楚,若不是有心人,誰能瞧出不同來?東廠的人看着,誰又有這個膽子,敢在這東西上頭做手腳?」
「當時是曹得意領人來,他乾爹曹純讓是東廠提督,曹純讓隨聖駕去了湯泉山,曹得意卻跟着喻婉容查抄各宮,反口的宮女也是由東廠看管…………你打聽過沒有,春和宮的巫蠱最先是如何發現的?」
忍冬道:「聽半夏說,是齊王熱症一直不見好,貴妃娘娘便支使曹得意去找個『能斷症』的大夫,大夫是初二進宮,當天晚上咱們就被人封了院子。」
「又是東廠。」她勾了勾唇,嘴角儘是嘲諷,「從頭至尾就是東廠的人攛掇貴妃娘娘興風作浪,與他沒有半點關係。呵——忍冬啊,咱們自作聰明了,人家早想好了後招,或是還想把三姐姐拉進去,水越渾,越得利。」
「那…………那一位難道不怕喻貴妃醒過神來…………」
「哼,西廠提督,又不是她踏腳的奴才,哪能說辦就辦。」她伸手推了推窗,外頭迴廊上掛着只白鸚鵡,彎彎的喙一根根梳着白羽,時不時搖頭晃腦地喊,「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熱熱鬧鬧一場戲,到頭來只得長嘆一聲,「廠公大人的本事大着呢,輪不到你我擔心。你們這幾日準備着,隨行衣物收一收,等我見過太后便回府去。」
忍冬彎着腰給景辭穿鞋,再扶着起來,嘆聲道:「府裏頭,唉…………聽說老太太給四姑娘另找了一門親事,四姑娘還是…………不大中意…………」
「唔,又要怨我。我哪也不想去,哪哪都是麻煩。」
「這怎麼行呢,國公府是郡主的家呀。」
春和宮,喻婉容終於哭累了,茶盞瓷瓶砸了一屋子,滿地碎片,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曹得意左挪右挪才找到個能跪的磚,頭磕得砰砰響,照這麼個磕法,人都傻了。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一來他並非春和宮的奴才,太后處置喻婉容,也沒牽扯上他,二來喻婉容雖未被褫奪封號,但丟了權柄,齊王明年西行就藩,聖上她責令閉門思過,可沒給期限,許多人就這樣思過到白頭,死前也未能翻身,不過——他斜過眼睛瞄了瞄一旁一聲不吭的陸焉,喻貴妃有他,莫說是閉門思過,就是被打入冷宮也能有復寵的一日。
還是好言好語求饒,省得日後難相見。
「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娘娘且打死了奴婢罷,奴婢辦事不力害苦了娘娘,奴婢活着還有什麼用處,早該死了——」揚起手,啪啪啪左右開弓,扇得自己牙都掉一顆,和着血水吐出來,還要哭,繼續扇,總比被拖出去打板子強。
「你滾!別再來春和宮奉承本宮,也甭想走本宮的路子接你乾爹的官!「她手指大門,面目扭曲,似女鬼,「滾!下賤種子,滾出春和宮去!」轉而像是才發現一旁沉默不語的陸焉,抓起高台上供奉菩薩的小香爐朝着他頭上砸,「你看什麼?沒用的東西,本宮垮了,你好另攀高枝呀?見利忘義的賤骨頭,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心裏頭那點子小算盤,怎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