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曖昧
夜長、夢短,這落英點點暖風吹日的光景轉眼即逝。他的急切與窘迫在一雙明澈透亮的眼眸里無所遁形,他蓋住她的眼,任她長長睫毛搔過他掌心。她緊緊攥着他肩上的斗篷,錦緞在她手裏捏得變了形,聲音也是顫的,怯怯似一隻離群的鹿。「陸焉…………你咬我耳朵做什麼…………我怎麼讓咬一口就沒力了呢…………」
「沒呢,這地方沒光,不小心碰上,臣……有罪。」他確確實實有罪,他的命繩他的人生便就是他的原罪。
然而她瞧不見他,他卻能輕而易舉看盡她唇上□□,一點點嬌媚嫣紅,長在細白如玉的麵皮上,是一朵嬌花開在深冬,顫顫巍巍嬌嬌弱弱,益發讓人憐惜。他愈看愈着魔,心中是燒着的火,眼前是誘人的魔,她一勾唇織一片網,密密縛住了他。
不自覺,指腹摩挲着一雙飽滿水潤的唇,來回撥一撥,便瞧見兩顆細牙,她開口說話,便遇上粉嫩嬌軟的舌,真想,真想狠狠咬上一口。
她問,「陸焉……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麼?」
他卻仍在追問,不依不饒,「若有的挑,郡主預備挑誰?哪一家的王侯公子還是哪一年的新科狀元?」
她奮力一掙,拉開蓋在她眼皮的手。
「我怎麼曉得!婚姻大事哪容我置喙?從來都是太后定,連國公府都沒有插嘴的餘地,想上一千一萬,也都是白搭。你這是喝了酒麼?味道怪熏人的。別倚着我,裙子沾了酒味兒,還害我要換了衣裳再見人。」
她這抱怨嬌滴滴的,聽得他放緩了語調,說:「前頭讓人纏住,敬了幾杯酒,怎麼?不好聞麼?」
「不好,臭死人了!」
他沒能忍住,沒來由笑出聲來,食指刮一刮她挺翹的鼻樑,含着一口酒香說:「天底下也就你這麼個小人兒敢嫌我——」
景辭蹙眉道:「酒有什麼好的,喝昏了頭,跑這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訓,我也沒膽識,竟還同你解釋,快放手吧,回頭祖母差人來找,瞧見我這副模樣可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說清?說給誰聽?誰又敢多說一句!」
「怎麼?你還能殺人滅口?這可是國公府,是我家!廠公大人要擺威風好歹換個地方,別老欺負我一個。」
陸焉笑,「我哪裏敢欺負小滿——」轉念又想,「他是哪裏聽來的名字,也敢小滿小滿的信口胡說,女兒家的閨譽何其矜貴,你怎就——」
「我又怎麼了?」她這是真委屈,「我怎麼知道文修…………榮二爺從哪裏打聽來的,早年間就這麼叫了,今兒也不是頭一回,怎就突然間怪上我了?你這人到底鬧得哪一出?」
鬧得哪一出?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手越貼越近,頭越壓越低,鼻尖就快觸到她細膩無暇的側臉。他想要深深吸上一口氣,卻又怕驚擾了她,便只能輕緩而溫柔地貼着她,嗅着她,鬢邊領口那甜膩似蜜糖的香。
「看來你跟前伺候的人是該換上一批,碎嘴的貪財的憊懶的都拉去辛者庫當差。」腰側微微一痛,是她伸手來擰上一把,不見他皺眉,反見他笑,真是怪人一個,握住她搗亂的手,在掌心裏揉搡,又親昵又溫暖。眼中卻閃過一陣陰霾,「他要再敢如此,便割了他的舌頭,剁了他一雙手。」
景辭怔怔,望着他藏滿怨毒的眼睛,遲疑道:「你這是做什麼?榮二爺不是旁人,往後我是要嫁進永平侯府的,他就是我相公,當下叫一聲乳名,並算不得什麼…………」
這話刺了他的心,陸焉勾了勾嘴角,目光冷的駭人,如此看去,哪裏是對着景辭,更像是對着千年的冤家,萬年的宿敵。「你的文修哥哥真就如此千好萬好,旁人碰都碰不得?我倒要看看,等我拿了他去詔獄,一百八十道酷刑下去,你要如何哭哭啼啼來求!」狠話說完,推開她就要走,這一回是景辭不讓,小手勾着他的元寶領,輕輕巧巧拉回來,半點不費力。
「說來說去怎就又繞回來!我不嫁他還不成麼,改明兒我剃頭進庵堂就清淨了。你還瞪我……你嚇着我了知不知道?這裏頭黑漆漆本就嚇人,你方才看我,就跟吃人的厲鬼似的…………陸焉,你該不會真想殺了我吧?」她聲音裏帶了哭腔,他便再也邁不動腳,轉回身望着她粉白鮮活的一張臉,只余嘆息。
第21章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