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說了單位名字,徐珊說:「哦,那兒啊,也不錯的,就是業務面窄了一點,個人的發展有局限。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兒啊,今年校招質量不太好,實習期就被退了好幾個,社裏馬上就要新開招聘,急等着要人進來止血呢。」
蘇童聽得心臟砰砰直跳:「真的?」又自言自語:「顧川沒告訴過我。」
徐珊說:「老大那麼日理萬機,怎麼會關注這種小事。這事兒當然真的,馬上就會出公告,而且我告訴你,像你這種有過經驗的會更好。不過你今年多少歲啊,怎麼這麼年輕就出來工作了?」
蘇童說:「二十三,我本科念完就出來了。」
徐珊惋惜:「你是本科啊,學歷可能差了點,現在做個尼姑都要研究生學歷。」
剛剛還坐着雲霄飛車,這一刻就換了跳樓機。蘇童咬着牙,要是學歷足夠的話,她不會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了。
徐珊見她心情低落,忽然清咳了一聲,湊到她身邊輕聲說:「你先彆氣餒,我偷偷告訴你啊,社裏每年都會空幾個名額出來給嫡系,你要是走不通外面那條路,真可以試試這條道。」
蘇童有些迷惘:「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是開後門啊,老大手上隨時攥着個特例呢,你要是能讓他幫一幫你,你進來這事兒就妥妥的了。」
蘇童眼睛發直:「可、可是我和他不熟。」
徐珊遞過來一個「你逗我」的表情,笑着拍她的背:「我隨你啊,就看你想不想進來我們這兒了。」
想啊,做着夢都想。
可是,她怎麼能說出讓顧川幫忙的話。
且先不論他是否會理她,在她開口的那一刻,她已經低了一等,失去平衡的天平兩端,她該怎麼還欠了他的那份重量?
***
辦公室里流着濃濃的咖啡氣味。
大家做好了徹夜奮戰的準備,拿這種泛着苦澀氣味的飲料做食物,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自己。
蘇童盯着電腦數據做統計,密密麻麻的字節教人疲憊,她卻完全不需要藉助外物來讓自己清醒。
徐珊的話盤旋在腦子裏,像是封閉的屋子裏生起煤爐,那濃濁的氣體嗆得人連連噴嚏,卻就是揮散不去。
蘇童被這陣煙霧攪得昏頭轉向,終於沒能忍住打算走出去散氣,推開玻璃門前,徐珊很好心地遞過來一杯剛沖好的咖啡。
蘇童謝過,端着這熱氣騰騰的東西站到過道里。空調依舊噗噗地向外吐着冷氣,會議室里的那股無形的壓抑仍在,沒有好轉,她看了看過道一邊的門上金燦燦的「顧川」兩個字,忽然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兩條腿一樣走過去。
她去尋找新鮮空氣。
在他那裏。
蘇童敲了兩下門,顧川的聲音傳出來:「哪位?」
&我,蘇童。」
&來。」
蘇童按着門把走進去。
辦公室里煙味很重,顧川已經走去開窗戶,說:「怎麼了,有什麼事找我?」
&什麼事,就是夜深了,我給你送一杯咖啡。」
屋裏還坐着另一個人,此時也扭過頭來看她,蘇童認出那是何正義,他也認出她,臉上有淡淡的一閃即逝的驚訝。
兩個人都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顧川站在窗邊沒過來,一手插口袋裏,歪着身子倚在幕牆內防護的欄杆上,說:「多謝。」
蘇童搓搓兩隻手:「那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顧川卻又喊住她,說:「沒事,我們已經談完了,你坐這兒歇會吧,正好我有話要和你說。」
何正義已經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座椅說:「過來坐吧,我這就走了。」
說到「走」字的時候,加重語氣,他不深不淺地看了顧川一眼。後者沒去理會,看着萬家燈火的窗外,風將他劉海吹起。
何正義將門一關,氣氛陡然變得有些侷促。
蘇童重去拿那杯咖啡,顧川在後頭說:「再把我桌上那文件拿過來,捲起來的那一份,看見了嗎,對,就這個。」
蘇童把東西都拿着,顧川從她手裏抽過那份文件,說:「剛剛下去了一趟,這才發現你好像把什麼東西留在我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