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續看過三遍,確認自己沒有錯漏任何一個字,也沒有領悟錯任何一個字的意思之後,他對着這名黃袍修行者微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我同意這樣的提議。」
黃袍修行者看着張儀蒼白卻開始變得堅毅的面容,看着他依舊不住顫抖的雙手,伸出手來,似乎要收回這封信箋,然而在他的手指剛剛接觸到這封信箋的同時,這封信箋便被一種柔和的力量激碎,直接化為細微的飛塵在張儀的手中散開。
這是一種強大的修行境界,然而這樣的一名黃袍修行者對於皇宮裏那名完美女子而言,也只是一名尋常的傳信者。
岷山劍宗的山門裏,青玉山道一側的山腳下有些院落。
一些新入門的弟子,或是像張儀這種即將入門學習的弟子都暫居此處。
張儀回到了他暫住的院落,沒有和獨孤白等任何一人打招呼,便關門進房,展開了紙筆。
他的面容依舊蒼白,但是雙手卻已經恢復穩定。
他安靜的寫了一封信,留在了桌面上,然後推門離開。
……
……
一條黑雲在天空中緩緩流動。
一隻黑色的蒼鷹穿過雲層,倏然滑過一座黑色的山。
黑色的山並不高大,沒有生長一草一木,卻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墓碑矗立成林。
山外停留着一支御駕行伍。
靠近山巔的一處山谷里有一座墳,墳前的墓碑是一頂小小的帝冠。
齊帝一臉悽然的站在這個山谷里。
整個山谷,整座山上,唯有他一人站立。
在張儀安靜的留信推門離開之時,他也在看着剛剛到達手中的一封密箋。
他沒有那麼平靜。
在仔細的看完這封密箋的最後一個字之後,他直接哭出了聲,哭得很用力,很淒涼。
「若師!你是無怨的去了,可自你去之後,我卻寢食難安,夢中時常見秦軍虎狼之師破城而入,無人可擋。」
「若師啊!岷山劍會剛剛結束,你可知長陵又出了一名和淨琉璃,安抱石一樣的天才少年。」
「若師啊!想想真是苦啊…巴山劍場鼎盛之時,秦地已經出了那麼多讓人想都想不明白的天才,到了如今,卻還是層出不窮,難道他元武真是天命所歸麼?」
「若師啊!淨琉璃和安抱石已經是各朝年輕人不及,再過十年,恐怕便無人可以抗手,可是出了兩個這樣的怪物還不夠,現在卻又出了一個。我們倒是好,你好不容易留下一個這樣的徒兒,卻硬生生的將自己和你一起埋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每念此處,我都恨不得和你一起去了啊。」
「若師啊!要不是念及齊國百姓,我真恨不得和你一起去了啊。」
齊帝哭得毫無帝王風範,涕淚橫流。
他身前的墳原本死寂而毫無變化,甚至連野草都未長出一根,甚至沒有任何修行者可以感知到的異樣氣息,然而當他的哭聲越來越響亮,墳頭上的泥土卻開始微微的顫動。
明明只是黑色的泥土在顫動,卻分明散發出一股看穿了齊帝般的不喜氣息。
齊帝瞪大了眼睛,止住了悲聲,卻是時不時的抽泣。
那股不喜的氣息更是不喜被打擾安寧般孤僻,變得更加鋒銳起來。
墳頂的泥土如燒盡的香灰被風浮動,其中一點黑光緩緩的透了出來。
一株幽黑而散發着陰冷氣息的黑草從中生長出來。
這株黑草只有一片草葉,生長出來之時還對着齊帝,但是轉瞬之間,卻是草尖對準了大秦長陵的方向。
齊帝的抽泣聲也止住,糾結了片刻之後,躬身對着這墳拜了拜,轉身的瞬間,臉面上依舊帶着淚光,眼眸深處卻是染上了一層喜意。
第十二章 哭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