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立的兩個人,乃至兩個職能有些相同的司設,都是互為監督,爭鋒相對。
要刻意避開一個人都無數種方法,只有這兩人,才知道兩人為何難以相逢。
「你為什麼還不走?」
神都監的馬車裏,身穿着一件新的深紅色官袍的陳監首依舊有些頹廢落寞的樣子,目光只是平視前方的車簾,慢慢的問道。
從另外一條街巷行出,行至並排的監天司馬車裏,夜策冷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如果只是問已經問過的問題,那就沒有必要特意在這裏和我相遇。」
「你不喜歡這裏,我也不喜歡這裏。我很多年前就想走,只是你在這裏。」光線黯淡的車廂里,陳監首的眼瞳深處卻燃起些不一樣的亮光,「我希望你能走,然後我和你一起走。」
夜策冷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抬頭了頭,看着旁邊的馬車,道:「有些東西,一但說明白了,就如一層布,一旦揭開,便沒有了意思,或許便意味着徹底結束。」
陳監首緩緩的抬起了頭。
他也轉頭看着夜策冷的車廂。
只是這短短的一個呼吸時間,他的目光卻似乎穿透了萬千層簾,穿透了很久的時光。
「我知道。」
他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但這次我問這個問題,和之前不同…因為膠東郡來了三個人。」
夜策冷微微一怔。
膠東郡掌控了大秦王朝的沿海一帶,是大秦王朝的最大郡屬,勢力之大,甚至比月氏更像一個屬國,而不是一個郡屬,所以才養得出鄭袖這樣恐怖的女子。
膠東郡來來往往,一年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往來長郡,但他既然用這樣的語氣說來了三個人,那這三個人,自然和尋常的膠東郡人極不相同。
「什麼人?」她蹙緊了眉頭,問道。
「三個足以像她一樣,膠東整個膠東郡的人。膠東郡的人一向神秘,尤其是她家裏,這些年來,膠東郡她家裏,真正進入長陵的人便只有她一個,所以我也不可能知道這三個人的身份。如果一定要我用言語形容,那這三個人都是她家裏人,是她家裏的長輩。」陳監首隔着兩重車簾看着她,緩緩的說道,「你應該明白,她的家中對她在九死蠶出現之後的許多的表現都不滿意,所以既然是她家裏的長輩,便有可能完全不按她的意願行事。」
夜策冷很能理解這些話語之中包含的意思。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愛慕是很難用言語形容的情緒,長陵那些猜測我並不喜歡長陵,卻一定要留在長陵的人,便是認為我愛慕昔日教導我劍技的王驚夢。但和仇恨相比,愛慕這樣的情緒,卻是可以退而其次。昔日死在長陵的許多人裏面,有許多是我的朋友。而有些原先是我朋友的人,卻背叛了那些朋友。這才是我想要留在長陵的最主要的原因。」
「想要報些仇,想要看着一些人死,覺得我留在長陵有用。這才是我留在長陵的最重要理由。」
夜策冷突然笑了起來,看着對面車簾之後的陳監首笑了起來,「我應承你,如果等到這些仇恨消失,你我還好好的活着,我便隨你一起離開長陵。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海外的風景,那些傳說中的仙,旖旎的景象,比起這橫平豎直的長陵的確美過太多…所以你要答應我,你至少要保證自己能夠活着。」
說完這些話,她所在的馬車便動了,離開。
她不需要聽到對方的回答。
陳監首也沒有回答。
「很難呢。」
他輕聲說了一句,接着垂下首來。
但是這言語裏,卻是有些欣愉之意,顯得他似乎有些年輕。
第四十五章 活着